2017年，日本东京电视台播出的一部名叫《破狱》的电视连续剧，受到日本观众的追捧，成为东京电视台电视剧类当年的收视冠军。

该剧改编自日本作家吉村昭曾获读卖文学奖的同名小说，由著名演员北野武领衔主演，饰演一名名叫浦田进的看守长，与被关押在这所监狱的越狱专家佐久间斗智斗勇的故事。

剧中佐久间以周密的计划、大胆的行动力和无穷的体力为武器，策划了一场几乎无懈可击的越狱计划，但最后还是被浦田进挫败。

为了演好“浦田进”这个角色，北野武做了大量功课。他多次向退休的老狱警了解监狱内狱警与囚犯之间发生过的那些斗智斗勇的故事，又采访了几名曾经成功实施越狱、后很快又被抓获的犯人。

最后还专程去了日本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监狱博物馆——网走监狱博物馆，充分了解曾被关押在这里的日本两位著名越狱犯的狱中生活。

网走监狱博物馆建于1984年(昭和59年)，基本保留了当初网走监狱的原貌。

这里曾关押过有着"日本越狱王"之称的白鸟由荣，以及日本越狱次数最多的西川寅吉。据说这位白鸟由荣，就是《破狱》中佐久间的原型。

一、

作为全日本最富传奇色彩的越狱犯，白鸟26岁时因杀人罪被判入狱。在接下来的11年里，他4次越狱，每次越狱的方式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出狱后的白鸟还出过一本书，介绍了他这4次越狱的经过，这本书也成了日本畅销一时的畅销书。1979年，72岁的白鸟在东京去世，这才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白鸟由荣的童年很不幸，1907年出生于日本青森县的他，两岁时父亲便因病去世。第二年，他的母亲因为受不了贫穷，丢下三岁的白鸟改嫁他人，幸亏一个开豆腐店的亲戚将白鸟由荣收留了下来，并将他抚养成人。

白鸟的这位养父是个老光棍，而且腿有残疾，所以日子过得并不富裕。白鸟仅读了两年小学后，养父便无力继续供他上学，只得让白鸟辍学在家，帮自己一起卖豆腐。

白鸟的邻居家有个儿子，与白鸟年龄相仿，是个小混混。白鸟每天卖完豆腐便与这个小混混在一起玩，渐渐染上了好吃懒做的恶习。

和所有不良少年一样，好吃懒做的白鸟为了得到钱，在邻居家的这个小混混的影响下，渐渐走上了一条偷窃之路。

1933年4月，白鸟和这个小混混翻墙进入了当地一位银行职员的家准备偷钱，没想到这位银行职员刚好有事提前回家，发现了两人。在扭打中，白鸟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刀子，将这位银行职员杀死了。

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所以警察很快侦破了该案，并抓住了白鸟和那个小混混。幸运的是，法官念其是初犯，所以白鸟并没有被判死刑，而是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随后被投入了青森监狱。

二、

当时的日本监狱的规章制度和管理方式没有如今这么完善，要想在监狱里过得舒服，通常需要犯人的家属花钱贿赂看守的狱警。

谁的家人花的钱多，谁在监狱里的日子就好过，不但不用干什么活，甚至可以弄到香烟和清酒，除了没有自由，日子过得和监狱外面并没有多大差别。

但如果犯人是个穷光蛋，家属没有钱贿赂看守，那犯人在监狱里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对于这类人，只要稍微做得不到位，监狱的看守们动不动就是拳打脚踢，要么就是发明一些刑罚来折磨犯人，其目的很明显：犯人们为了少受罪，大多都会让家人多多少少给看守们“上点供”。

白鸟的养父是个穷人，哪里有钱去贿赂看守？所以白鸟在被投入监狱后，几乎天天都要挨揍骂或者挨揍。白鸟忍无可忍，于是萌发了越狱的念头。

由于白鸟是杀人犯，按照这家监狱的惯例，他是被单独关押的。也就是说关押他的那间囚室里，只有他一个犯人，这也为他越狱提供了不少方便。

一天晚上，白鸟趁看守换班之时，用提前准备好的、从木质便桶箍上偷偷扣下来的一截铁丝，从送饭的小窗口将手伸出去，打开了囚室的锁，并趁看守不备，成功逃出了监狱。

这次越狱虽然成功了，但白鸟由荣之前并没有做足预案，对于逃出监狱后该怎么逃走、逃到哪里躲藏都没有任何计划。监狱发现他逃狱之后，马上派了数十名警察对其抓捕，很快便在一处海滩上将白鸟抓获。

据说白鸟被抓住时，身上穿的仍是监狱的囚服，特别的显眼，所以警察在很远的山坡上便发现了坐在海边的他。

这第一次越狱，让白鸟获得了不到两天的自由，代价却是由十年有期徒刑涨为无期徒刑，并被送到了管理更为严格的东京监狱。青森监狱的监狱长也因为管理疏忽被降了职，调到了更为偏远的秋田监狱。

相比青森监狱，东京监狱做为日本最大的监狱，管理要规范得多。

在这里，很少出现罪犯花钱就能过得舒服一点的现象，狱警也不会因为罪犯家里有钱没钱而对罪犯区别对待，即使是白鸟这样出身贫寒的罪犯，监狱长小林良藏对他也是一视同仁，甚至还给了他更多的照顾。

在东京监狱服刑期间，白鸟表现得不错，甚至当上了小组长。

但好景不长，1941年底，日本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东京监狱接到上级命令，要将监狱中的犯人转移到其他监狱。白鸟和其他一些犯人，不久后被转移到了秋田监狱。

三、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碰头，当时秋田监狱的监狱长，正是因为白鸟越狱而被贬到这里的那位原青森监狱的监狱长。

这下子这位监狱长可算是找到出气的机会了，他将白鸟列为监管最为严格的甲类罪犯，将他单独关押进了监狱的“镇静房”。

所谓的“镇静房”，指的是监狱关押一些最具攻击性和抗拒改造的犯人的单独囚室。

这种囚室高三米，除了顶部有个小铁窗外，墙上没有任何窗户，而且墙壁都是由打磨十分光滑的石头垒成，光滑得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犯人睡的床是用水泥铸在地上的，根本不能移动。

囚室外有三道岗哨，犯人几乎不可能从这种地方逃脱。

白鸟被关进“镇静房”的前两个月，一直很老实，所以狱警对他放松了警惕。除了每隔半小时来巡视一下之外，并没有额外注意白鸟的动向。

1942年3月的一天深夜，当秋田监狱的看守巡视到关押白鸟的“镇静房”时，发现囚室顶部的小铁窗已经被人打开。再往下面一看，“镇静房”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白鸟的踪影？

看守们怎么也想不通，白鸟到底是怎样逃走的。

直到白鸟几天后落网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在被关进“镇静房”的第一天起，白鸟便用放风时在院子里捡到的一块小石块，对着墙壁上两块石块间的接缝处磨出了一个个极小的小坑。

白鸟就是利用这种小坑爬到囚室顶部，弄断了天窗的铁栅栏钻出去，并翻越了监狱五米高的外墙逃走的。

说来都没人相信，白鸟这次越狱并不是为了重获自由，而是要向人控诉秋田监狱的监狱长和看守们对他的“不公正待遇”。而他选择控诉的对象，就是原来对他挺照顾的原东京监狱的监狱长小林良藏。

当白鸟徒步走到东京，出现在小林良藏的面前时，小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白鸟很有礼貌地对他鞠了个躬，将自己在秋田监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向小林说了一遍，并请小林为自己做主。

虽然小林很同情白鸟，但职责所在，他还是叫来了警察，给白鸟铐上了手铐。

鉴于白鸟已经两次成功越狱，所以在法院给他加刑的同时，他被送到当时极为荒凉、专门关押穷凶极恶罪犯的北海道网走监狱关押。

四、

网走监狱地处寒冷的北海道网走市，拥有"最边远的监狱"的名号，里面关押的全是一些杀人越货的重刑犯。这里冬季最低温度可达零下3、40度，犯人在这座监狱里冻死冻伤，是常有的事情。

为了防止白鸟再次越狱，网走监狱给白鸟戴上了重达20公斤的手铐和脚镣，每天给他提供的食物只有其他犯人的一半，为的是怕他吃饱了有力气再次越狱。

白鸟向监狱多次反映手铐太重，将自己的手腕、脚腕都磨出血了，吃也吃不饱，要求卸掉手铐和脚镣，增加食物量，但一直无人理睬。白鸟暗暗发誓：再怎么样，自己也要从这里逃出去，否则用不了半年，自己不被折磨死，也得饿死。

1944年8月26日晚，白鸟由荣像一只鸟儿一样，第三次成功从戒备森严的监狱里飞了出去。

经过仔细搜查，狱警们在白鸟的被子里发现了中间螺拴被卸掉的手铐和脚镣，以及被拔出的几颗螺钉。显然白鸟用了什么办法打开了手铐脚镣，从窗户里逃了出去。

监狱看守们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白鸟是怎样打开重达20公斤的手铐脚镣，从安了铁栅栏的窗户里逃走的呢？莫非他真的有双隐形的翅膀？

白鸟打开手铐脚镣的方法，很多人一辈子都想不到。每天吃饭时，他都会将监狱提供的味增汤抹在手铐脚镣的螺栓上，利用汤里的盐分将螺栓慢慢腐蚀松，直到能把螺栓拔出为止。窗户上的铁栅栏，也是被他用同样的办法将螺栓弄松的。

这是网走监狱史上第一次发生犯人越狱的事件。消息传出后，震惊了日本。

日本警视厅派出了上千名警察，对网走监狱周围近百平方公里展开了大搜捕，同时还在北海道几个港口加强了对往来人员的盘查，但一直没有找到白鸟的行踪。

据白鸟后来交待，他一直没有离开北海道，就躲在网走监狱不远处的一座山上。

他在这座山中发现了一处山洞，在这个山洞里一住就是两年。

两年中，他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摘野果子吃，有时也会去海边捕鱼，如果没有什么收获的话也不用急，反正他是小偷出身，溜到附近的村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点吃的，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1946年5月的一天，白鸟在一户人家偷吃的时，在这家的桌上看到一张报纸，这才知道二战已经结束，日本战败的消息。

白鸟认为既然日本原来的政府都已不复存在，自己以前的罪名肯定也一笔勾销，所以决定下山，去北海道的首府札幌的警局重新办理新的身份证，回家好好做人。

五、

白鸟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去札幌的路上，又发生了意外。

白鸟躲藏的地点距离札幌颇有些距离，步行至少也要十来天。

而白鸟又身无分文，所以一路上他免不了要干点顺手牵羊的事。这一天，他路过一处瓜田，想摘个西瓜充充饥，没想到却被瓜农发现了，两人展开了搏斗。搏斗中，白鸟掏出偷来防身的一把短刀，将这个瓜农刺死了！

由于搏斗中，那位瓜农一边打斗一边大声喊人，所以白鸟刺死瓜农后，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随后赶来的村民抓住，送进了警察局。

光天化日之下偷瓜杀人的白鸟，被法院判处了死刑。

在等待行刑的那些天，札幌为了防止白鸟逃跑，可谓费尽了心思。不仅每天都要搜查他的监室，防止他藏了可以越狱的工具，还派人对他进行24小时监控，连洗澡都有专人看着。

这还不算，监狱又对关押白鸟的监室的窗户进行了特殊加固，这间监室真的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了。

然并卵，1947年春，白鸟还是跑了！

据监狱方面说，这一次白鸟是用了一块从坐便器上掰下的铁片，把被褥下面的木板锯断，然后用吃饭的铝盆挖了一个直径50公分的洞，从这个洞里逃了出去。

对于监狱的这个解释，根本没人相信。但后来白鸟归案后做出的供述，与监狱方的解释基本一致，所以别人即便怀疑，也无话可说。

但直到今天，日本仍然有人怀疑白鸟的这份供述，因为在警察24小时的监控下，白鸟是不可能拿到铁片，锯断木板，再挖个洞逃出去的。随着白鸟的去世，这次越狱的真相，可能永远是个谜了。

这次越狱，让白鸟得到了一年的“自由”时间。1948年1月19日，他主动向札幌警方自首。

白鸟的这次自首也很有戏剧性，据说他在一个叫琴似町的地方遭到一个巡逻警察的盘问，那名警察在盘问时主动递了根烟给白鸟，白鸟感觉这名警察人挺不错，便想让对方立个功，于是告诉对方，自己是日本警视厅正在通缉的逃犯白鸟由荣！

由于是主动投案，所以法院对他从轻处理，将他的死刑改为有期徒刑20年，并将他送到东京的府中监狱服刑。

此时的白鸟，已是日本各大监狱心中的“梦魇”，府中监狱怕他又越狱，所以给了白鸟尽可能的关照，让他住上了最好的单人牢房，派给他的活也是最轻松、最自由的——让他管理监狱的花房。

监狱的照顾，让白鸟心满意足，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产生过越狱的念头。

他在府中监狱服刑服刑了14年，便因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于1961年12月21日重获自由。

之后他来到东京，在一家锁厂找到了份工作（这份工作简直太对口了），直到1979年因心肌梗塞去世。

四次越狱，让白鸟也成了家乡青森县的名人。日本小说家吉村昭正是在青森县三内丸山遗址旅游时，听到了白鸟的故事，并由此创作了大受欢迎的畅销小说《破狱》。

六、

白鸟并不是日本历史上成功越狱次数最多的人，只不过他越狱的手法奇特，甚至最后一次用什么办法越狱的，至今仍是个谜。

日本越狱成功次数最多人的名叫西川寅吉，创下过6次成功越狱的纪录，与白鸟可谓是日本越狱界的“卧龙凤雏”。

西川寅吉1854年生于日本三重县，从小便不务正业，跟着赌鬼叔叔常年混迹于赌场。

有一次，西川在赌场与人发生争执杀了人，被判了无期徒刑。为了不一辈子呆在监狱里，西川开始了他的六次越狱生涯。

西川第一次越狱，是偷了狱警身上的钥匙，逃出牢房后，躲在监狱拉粪的桶里，溜了出去；

第二次是趁监狱发生犯人打群架之机，逃出监狱；第三次和第四次都是拉拢了一些狱友，合力越狱；

第五次则是在滴水成冰的一个冬天，脱去衣服，撒上尿，让衣服冻在墙壁上，逃出监狱；第六次则是利用外出劳作之机时，收集一些红土，并偷了狱警的钥匙，用红土压模，再用木头制成钥匙，逃出监狱。

在最后一次越狱过程中，一根长为5寸的钉子穿过了西川的脚掌，自此后人们都叫他“五寸钉寅吉”。

第六次越狱，让西川寅吉名声大噪。1924年假释出狱后，他组建了一支“五寸钉寅吉剧团”，在日本各地演出，挣了不少钱。之后他又收养了一个儿子，并在老家度过了晚年。

今天，在日本唯一的一座监狱博物馆里，还有专门为上述两人设立的雕像。

有中国游客参观之后在网上发帖问道：也不知道日本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公开为两个越狱犯树立雕像，莫非是让日本的青少年向他们学习？

真搞不懂日本人的脑回路，不愧是个奇葩的民族。

参考资料：

《天下有警》（第2018-07-22期）：《日本越狱之王》

韩磊：《北海道·道东温泉两日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