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黄莺

  美元过剩问题由来已久。1971年,美国被迫将美元供应与黄金脱钩,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美元过剩已是全球共识。此后几十年,随着全球经济多元化不断演进,美国经济全球占比不断下降与美元承担过大国际角色之间的矛盾越发突出。特别是过去15年,美元供应量加速膨胀,国际需求却明显萎缩,美元过剩问题正变得愈加严重。

  美元有多过剩?从供给面看,美国通过长期维持巨额经常项目逆差和财政赤字,向全球源源不断输出美元。为应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美联储也成为过剩美元的积极提供者,通过大举购买美国国债和各类“问题资产”,释放了海量美元,其资产负债表规模从2007年的0.8万亿美元飞速扩张到2024年4月初的约7.4万亿美元。

  从需求面看,美元的国际吸引力明显下降。美元储备在全球储备中的占比已从21世纪初的70%滑落至2023年底的不到60%。全球央行为分散风险寻求储备多元化。全球投资者也逐步远离美国国债。2012年至2023年,外国持有美国国债的比例从35%的峰值迅速降至21%左右。仅2023年6月至2024年1月,美国国债规模就增长了1.9万亿美元,外国却减持了0.5万亿美元。鉴于美国国债为美元提供信用支撑,其海外“遇冷”折射了全球对美元过度供给的担忧。

  全球过剩美元主要以投机属性的游资而非发展属性的直接投资形式存在,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成为驱使其“羊群式”流动的指挥棒。对其他国家,特别是市场规模和防御能力较弱的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而言,美联储加息、降息形成的“美元潮汐”制造了一个又一个“繁荣—危机—低迷”的恶性循环,包括20世纪80年代拉美和非洲债务危机、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1998年至21世纪初接连爆发的俄罗斯、巴西和阿根廷金融危机……一些本来很有发展潜力的新兴市场在遭受过剩美元反复收割后陷入“中等收入陷阱”,不仅无法推动产业升级,反而重新面临“资源诅咒”;许多陷入危机的发展中国家为获取国际救助,不得不贱卖国内优质资产,甚至丧失国家发展主导权。可以说,过剩美元已成为美国打压他国发展势头、榨取别国发展果实、维持自身全球霸权的利器。

  美国尼克松政府时期的财政部长约翰·康纳利曾傲慢地说:“美元是我们的货币,却是你们的麻烦。”如今,时移世易,过剩美元开始反噬美国经济。

  美国通胀高烧难退。引发本轮美国通胀的原因很多,但美元供应快速增长无疑是重要诱因。未来数年,美国政府出于大国竞争、资助战争、维持产业竞争力等多重考虑,难以放慢印钞速度,通胀压力或将保持高位并通过高利率侵蚀美国经济活力。

  美式“金融抑制”持续发酵。“金融抑制”原指发展中国家抑制市场机制和采取不恰当金融政策的做法会阻碍经济增长和发展。如今,美国似乎陷入类似困局。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美联储长期采取“超低利率+超级量宽”的政策组合,人为抑制国内市场风险、托举资产价格。即便在本轮加息周期中,美联储仍通过政策操作维持美国流动性充裕、资本市场强劲、金融风险偏低的表象。但实际上,美国金融市场定价机制已明显扭曲。

  美国金融风险逐步显露,2023年上半年多家中型银行接连倒闭,下半年国债市场异常动荡。一旦美国政府应对失当,中小银行、商业地产,甚至美国国债,都可能成为下一场金融风暴的导火索,且其影响范围将远超美国。2024年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警告称,美国巨大的财政赤字不仅加剧全球通胀,还将对全球经济构成“巨大风险”。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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