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国民党东北军第111师333旅旅长万毅。”

1942年8月3日，一个疲惫不堪的男人跋山涉水找上了八路军山东纵队第2旅第6团，一来就主动表明身份。

“坦诚相见”之后，八路军不仅没有苛待他，还迅速安排他与山东分局领导朱瑞、罗荣桓等人相见。

万毅将军

原因无他，这位万毅旅长是思想进步的优秀抗日将领，却在铲除国民党中的汉奸缪瀓流之后被蒋介石以“犯上误国”的罪名扣押，下令要将他秘密处决。

对国民党政府“攘外必先安内”做法深觉失望的他越狱出逃，独自跋涉了一夜来后加入八路军，在他的影响下，原国民党东北军111师成了受中国共产党指挥的一支抗日劲旅。

万毅本人也凭借着一腔爱国赤忱，日后成长为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名中将，他的一生堪称传奇。

投笔从戎仍报国无门

万毅出生在辽宁省的一个满族农民家庭，从1907年他出生时，东北已经有很多地区在苏联和日本人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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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毅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农民，但也对侵略者深恶痛绝，一直给几个孩子灌输着反侵略的民族意识。

在日寇掌控地区人民的生活可谓水深火热，深受欺辱，万毅一家七口人，两个姐姐和大哥早夭之后只剩下了四口，为了能在这样的世道活下去，万毅和二哥从小就做起了农活，在读书之余帮家里捡柴分担父母的压力。

万毅7岁时家里的耕地被日本人修公路占了，粮食减产，生活更加拮据，父亲只能变卖家产拖家带口来到县城开了个杂货铺。

父亲没什么文化，对兄弟俩的教育却很重视，把万毅送进了县城里的学堂。

只是学堂是日本人办的，学费很昂贵不说，宣扬的文化也很扭曲，父亲于是干脆送他去读私塾，但家境实在困难，付不起学费，没多久也就辍学了。

小小年纪的万毅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奔波，在一个钱庄打杂，他心中深知苦难的生活都是侵略者带来的，早早地埋下了抗日报国的志向。

15岁时，他因为在钱庄工作的几年细心稳妥，被推荐到省财政厅办事，工作有了些空闲，他就阅读起了救亡图存进步思潮的相关书籍和报刊，接受了很多新思想，民族意识进一步增强。

但万毅心知自己仅仅是财政厅的一个小雇员，这个身份是没办法为守护家园作出很大贡献的。这时读到班固投笔从戎的故事，给了他很大启发，于是他心中萌生了一个切实可行的想法——从军！

1925年，18岁的万毅考进东北陆军军士教导队，队长正是张作霖之子，后来发动西安事变的张学良。

张学良

万毅充满热情，成绩优异，在张学良副官处任职少尉副官，随后又考取了东北陆军讲武堂，以第一名成绩毕业，随后任张学良卫队第3队1营的少校营长。

本以为跟着张学良能很快实现自己的报国志愿，没想到九一八事变之后，国民党居然对内下达了对日军侵略“不抵抗”的命令。

更令万毅困惑的是，国民党不仅不想着收回东北，反而频繁委派东北军南下执行“剿共”的任务，明明自己的人民正在流离失所，南京政府视而不见，却对自己的同胞施以打击，万毅想要报国却苦无门路，心中异常郁闷。

积极抗日却屡陷囹圄

万毅在1935年认识了中共地下党员刘澜波，彼时他并不知道刘澜波的身份，但两人交流后发现彼此对于抗日救国的思想高度一致。

在刘澜波的影响下，万毅开始接触进步思想，同时也开始对共产党有了一些了解，看到了中国共产党的革命道理，此时南京政府还在宣扬“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令万毅十分反感。

1936年1月他正式调任东北军109师627团的中校团长，刘澜波在他的请求下找来了一些思想进步的青年加入627团，这支小组源源不断的把抗日救国思想传递给全团士兵，在万毅的领导下，627团成了一支充满抗日激情的队伍。

美国记者海伦·斯诺在同年十月机缘之下对万毅进行了一次采访，万毅在这次采访中表达了东北军对收复故土的热切渴望，这给了海伦记者很大的震撼，她写了一篇《东北军想打回老家》的报道，在全球范围内都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万毅

但万毅的抗日热情很快为他带来了无妄之灾。

他在绥远首次打赢了抗日的战斗之后，精神振奋，张贴起了援绥的海报，不料被政训员认为这是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思想的反叛，要就此打小报告，万毅激愤之下动手打了政训员，引来蒋介石斥责，后来张学良称会进行责罚才将此事按下。

1936年西安事变爆发后，万毅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他配合张学良命令，率团阻击国民党中央军，还成立宣传队向赶来的中央军喊话，声明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是出于救国心切，中央军不少下层官兵都深以为然。

万毅

虽然蒋介石不得不接受张学良杨虎城的“兵谏”，同意合作抗日，但他“剿共”热情始终不减，对西安事变更是耿耿于怀。

1937年，万毅被下令扣押入狱，国民党中的反共分子想坐实他“通共”的罪名，对他进行了审讯，但话术十分无理。

反共分子质问他：“共产党喊抗日，你为什么也喊抗日？”

万毅愤懑不已：“怎么共产党喊抗日我们就不能喊了吗？鬼子汉奸在国土上为所欲为，抗日倒是要杀头了？”

审讯者也无言以对，但反共分子不放人，万毅依旧只能蹲大狱。

自己的家园正在遭受侵略，抗日救亡反而有罪。

万毅

万毅深觉郁闷，知道外面全国人民和进步青年都在进行着救亡图存的斗争，他在牢狱里也不甘落后，不能出去打仗，就托人秘密买来《唯物论》《政治经济学讲话》，悄悄学习着进步知识。

七七事变爆发之后，万毅在牢狱中也得到了消息，报国心切的他立刻写信给29军军长缪瀓流，自愿去前线参与抗日，但这信送出去几乎是石沉大海，缪瀓流是个投机分子，对蒋介石的反共势头十分敏感，自然不可能遂了万毅的请求。

直到同年10月份，万毅才重回军营，任东北军112师336旅672团的上校团长。

672团参与了112师撤向南京时的阻击行动，多次打退了日军的追击，成功掩护了大部队的撤退。此后陆续转战山东、苏北一带，打击了不少日伪军。

万毅

1938年之后，万毅被任命为334旅667团的团长，万毅带领667团经历了不少生死攸关的时刻，在合肥作战时还身染疟疾，发烧超过40度仍坚持在前线指挥战斗，依旧取得了辉煌战果。

在被关押期间，万毅与地下党员刘澜波失去了联系，听说他被释放之后，中共中央长江局就在刘澜波的力荐下重新派人去联系他，周恩来时任长江局副书记，他很看好万毅的思想觉悟，对前去接洽的巡视员张文海、谷牧表示：“一定要把他发展为党员。”

1938年，万毅发展成了一名中共特别党员，以667团为依托，秘密开展团结抗战的宣传活动，1940年，万毅调到东北军111师333旅任代旅长，带领部队进行了多次小规模伏击日伪军的战斗并取胜。

常恩多

111师的师长常恩多也是爱国救亡人士，常恩多和万毅对29军军长缪瀓流通敌卖国行为有所察觉之后就秘密谋划着要开展锄奸行动，计划定在1940年9月，称作“九二二”行动，但就在他们有所动作之前，一个知晓内情的营长向缪瀓流告密，缪瀓流见势不妙迅速出逃。

9月22日，除缪瀓流外汉奸头目都被逮捕押送，同时常恩多和万毅向全国通电说明原委，将这一成果上报给了蒋介石。

不可思议的是，面对这样一桩粉碎了日军渗透瓦解阴谋的大功劳，南京政府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常恩多对缪瀓流早有不满，万毅受中共影响思想有所左倾。

蒋介石在11月底发来电报对“九二二行动”的主谋者常恩多和万毅进行谴责，说他们“难逃犯上误国之咎”。

蒋介石

锄奸行动次年2月，万毅收到去师部开会的通知，16日，万毅到了师部之后就被监禁起来，111师被反共分子把控，政治局势彻底扭转。

被扣押至鲁苏战区期间，万毅依旧屡屡主动请缨带军反抗日军，数次带领部队突围，看守他的部队对他也肃然起敬。

也许是蒋介石经过西安事变对“犯上”一事特别敏感，也许是他几经考察还是觉得万毅有“通共”威胁，7月，蒋介石给111师下令要将万毅秘密处决。

遭到时任山东省政府主席于学忠认为还是应该公开审判，万毅被押上了军事法庭，以“通敌”等莫须有的罪名进行会审。万毅据理反驳：“说我通敌，拿出证据来！难道抗日也是通敌吗？”

审讯者答不上来，但仍以这些罪名对万毅进行了宣判。

郭维城

救亡图存成革命先锋

8月2日终审之后，鲁苏战区总部的政务处长郭维城来探望万毅，向万毅告知了常恩多病入膏肓的消息，并称自己会代替常恩多接手队伍，打算脱离国民党军，希望能营救出万毅来带领军队继续抗日事业。

万毅预感到自己将被行刑了，他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救国理想还没有实现，当天夜里，趁看守松懈，万毅假意上厕所溜至院中，悄悄爬上围墙逃出生天。

越狱之后他一刻都不敢停，徒步走了一整夜终于赶到了八路军山东分局。

与此同时，国民党军也发现了他的越狱，很难不联想到一天前刚刚来探监过的郭维城。

郭维城

郭维城联合常恩多迅速行动，立刻宣布111师脱离国民党军改称“东北挺进军”，万毅在八路军帮助下几经辗转，终于和111师会合。

新111师在万毅和郭维城进入滨海抗日根据地之后，不断配合八路军并肩战斗，对日伪军进行多次有效打击，最终在1944年被授予八路军山东军区滨海支队的新番号，成为抗日斗争中的一支重要力量。

万毅也终于有机会施展手脚，率领滨海支队在齐鲁大地上英勇杀敌，把日伪军赶出山东。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万毅率在山东战区组建的“东北挺进队”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土，当初“救亡图存，打回东北”的志愿终于实现了。

抗日战争刚刚取得胜利，有野心的国民党特务、日伪残留势力仍旧盘桓在东北借机作乱，整个东北地区都形势混乱。

万毅

在这种情形下，万毅被任命为中央东北局委员，开展起了剿灭匪患、稳定局势等革命工作，为之后建立稳固的根据地做好了准备。

驻军期间，“东北挺进队”团结人民群众，深受人民群众爱戴，扩充成立了东北民主联军的东满军区，万毅任东满军区副司令员，从救亡图存的抗日将领变成了一名革命先锋。

1946年到1947年，国民党军队集结四十余万部队，对东北地区发动了数次围剿计划，都被东北民主联军粉碎，1948年底万毅率领的东北人民解放军第5纵队在黑山阻击战中大获全胜，为实现东北全境解放作出巨大贡献。

万毅

经历了诸多风浪，万毅成了新中国的“开国功臣”，为革命事业立下汗马功劳，1955年，他被授予中将军衔，成了开国将领中唯一的满族高级将领。

这样一位有着强烈爱国情怀和民族意识的优秀将领，国民党军队却将其视为“叛徒”，对他横加审判斥责，甚至无视其抗日伟绩要将其处决，让无数像万毅一样渴望精忠报国的有志之士寒心。

正是这种在民族危亡的关键时刻不一致对外，反而热衷于内斗夺权的做法，让蒋介石政府失去了人民的拥护和爱国人士的支持，走向失败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参考文献：

[1]风雨晦明九十年 万毅将军纪念文集/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7.08/大连市金州区史志办公室/395-434

[2]东北救亡群体在中共接收东北过程中的历史作用/张万杰/长白学刊2016年第1期

[3]南京保卫战中的东北军第一一二师/卢彦名、唐恺/档案与建设2022年第7期

[4]谷牧及“112师工委”在国民党第57军活动述评/陈朝晖/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1年第2期

[5]将军风采依然——记万毅战斗的一生/赵东阜/社会科学战线1996年第2期

[6]老将军下厂记/韩元秀/党建1990年第6期

[7]戎马一生 报效中华——访问中顾委委员万毅同志/满族研究1985年第1期

[8]万毅将军回忆录/万毅/中共党史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