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用过的成窑杯被妙玉扔了，黛玉对婆子的态度，才是做人标准

栊翠庵品茶时，贾母将自己手中成窑盅子里的老君眉给刘姥姥尝过，妙玉嫌刘姥姥这个乡下婆子脏，直接连这个杯子也不要了。宝玉知道其中缘故，打发小厮为洁癖的妙玉料理了后续的问题，又将这个妙玉不要的杯子送了刘姥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所有的读者对这一情节的理解有难得一见的一致，就是认为这件事几乎成了妙玉的人格污点。统治阶级当然全都是看不起穷人的，因为穷人本身并没有利用价值，但他们也会表现出对穷人的慈善心，为的是更好地稳定社会阶级和剥削穷人，以维持住自己的地位，凤姐、王夫人、贾母对于刘姥姥的救济都是处于这样的心理。

大家族主子们出门也会散钱给穷人，像贾母交代家人，宝玉每次出门都要多带钱散给穷人，为的是给宝玉祈福，并不是真的同情穷人，也同样是统治的需要。但是妙玉连这个幌子也不愿意做，连基本的掩饰也不做。

和穷人对立起来，就是在激化阶级矛盾，每一个朝代的覆灭都是从矛盾激化开始的，很显然，妙玉没有受这方面的基本教育。

妙玉的判词说她“欲洁何曾洁”，说她的洁癖，是对人划分三六九等的洁癖，对于刘姥姥这样的穷人，慢不说用了她的茶盅，就因为刘姥姥进了栊翠庵，她都要用水净地，她嫌弃的脏，是穷人生活工作局限造成的所谓的穷酸。

可是妙玉的结果是“终陷淖泥中”，说她陷入歹人之手，被卖到肮脏的地方，委身于枯骨，被一个老头子糟蹋，这样的脏，是侵蚀心灵的脏，妙玉的命运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和巧姐的命运有类似之处，都是深陷花柳地，可是巧姐因为凤姐对刘姥姥的恩惠，被刘姥姥救出火坑，而妙玉却走入了另一个极端，可见，人的命运，冥冥之中，也算是自有因果轮回。

金陵十二钗中，用“洁”来形容人格的，还有林黛玉，《葬花词》说“质本洁来还洁去”，但林黛玉的“洁”和妙玉的“洁”有根本意义上的不同。

林黛玉的洁，是品格的高洁，如潇湘馆的翠竹那样，品质高“节”，内心虚中，人品高贵，除了贾宝玉，读者几乎见不到林黛玉要求任何人，她是要求自己和律己的，这是中国士大夫阶层知识分子基本的“修身”，即自我道德要求。

因为修身，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前提。很显然，这是诗礼传家的林家骨子里的基因。

小说的确有过一次低级奴才里的婆子在潇湘馆里的情景：《红楼梦》五十七回薛姨妈薛宝钗母女在潇湘馆，玩笑着就说起了宝钗黛玉将来的姻缘，薛姨妈就开始充好人，说：

“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老太太断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

聪慧的紫鹃抓住薛姨妈说话的漏洞，反问她，姨太太有这样的主意，为啥不去和太太说？

是啊，你们姐妹两个天天在一起，你既然真的好心，那应该早就和你姐姐去说了呀。

这时候，潇湘馆里婆子们来了个神助攻，笑着对薛姨妈说道：

“姨太太虽是顽话，却倒也不差呢。倒闲了时和老太太一商议，姨太太竟做媒保成这门亲事是千妥万妥的。”

首先，这几个婆子的话很有水平，看似轻言软语，却难以反驳，而且也把薛姨妈将死到这里了，首先说你是顽话，你敢承认你是顽话吗？你肯定不敢承认，否则岂不坐实了虚伪？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你还就得去和太太、老太太去说，可是说了，不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了吗？婆子们都觉得这门亲事千妥万妥，虽说是奴才们，却也代表着民意，你能说不妥吗？这就让薛姨妈真的无法往下进行了，幸亏史湘云来将话题岔开，否则，还真是不好收场。薛姨妈估计后悔死了自己的多嘴了。

更加要注意一个细节，这里是主子们在闲话家常，很可能是在黛玉的起居室，丫鬟们在，是要在一旁伺候着，婆子们也在，而且还能说话，这说明一个问题：

婆子这种贾府里最低级的奴才竟然能很轻松地在小姐的起居室或者卧室逗留，甚至可以适时插话。

可以对比一下怡红院的规矩，宝玉的起居室和卧室，别说是婆子，就算是小红、坠儿这样的低等级的丫鬟也是没有资格进去的，有一次大丫鬟们不在，小红进里间为宝玉倒了一次茶，被麝月秋纹指着鼻子骂，说她根本不配站在这里，更不配端茶倒水。要知道，小红可是二管家林之孝家的女儿，尚且没有资格进宝玉的屋子，可是在林黛玉的潇湘馆，黛玉的屋子应该对自己的奴才没有禁忌，比如婆子们都可以在主子的起居室旁听，和怡红院相比，这些低等的奴才身上更加没有奴性，实际上，她们反而更加地维护主子黛玉的利益。

宝玉算是对奴才很好的主子了，但和林黛玉比，自身修养体现出来的魅力和黛玉比，显然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应该说，这是黛玉的人格、道德、品质决定的。

刘姥姥并不是奴才，她是平民，虽说穷，也是贾府的亲戚，潇湘馆里的婆子才是贾府里的奴才，二者身份有差异，但妙玉和黛玉一比，就很明显看出了差距。

谁的水平才是高的呢？谁更能代表真正做人的水准呢？恐怕读者已经分出了高下。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87央视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