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三国（27）

主笔：朱晖（闲乐生）

曹操打败吕布后，东南群雄中就只有袁术、孙策两个刺头了。袁术冢中枯骨，不过靠投胎的艺术才混到现在，如今又众叛亲离，想来灭亡不久；但孙氏经营江南多年，孙策虽然年轻却是在巨浪中成长起来的舵手，日后必成大患！可此时袁绍已兵围公孙瓒于易京（今雄安新区），胜负在即，恐怕很快便会用兵中原，曹操当抓紧时间回去准备，只得一声长叹：“猘儿难与争锋也!”（猘：狂犬）暂且表奏孙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并把自己的侄女嫁给孙匡（孙策幼弟），让儿子曹彰娶了孙贲（孙策堂兄）之女，亲上再加亲，总之先笼络住再说。

曹操很后悔，如果当年受降张绣成功，那么他就能早一年攻破徐州，从而在袁绍公孙瓒分出胜负前有充足的时间攻略江南，这样日后的大敌东吴或许也就不复存在了。

孙策兄弟应该感谢邹氏，一个寡妇，改变历史。

扶植起臧霸、陈登两股力量，稳住孙策这股力量，曹操才算是对东方稍稍放心了，于是领兵返回，正碰上一件大好事！原来，一个多月前，依附于袁绍的河内军阀张杨欲援助老友吕布，但双方离得太远，张杨只能陈兵于河内郡东部，试图吸引曹操的注意力，帮助吕布减压。

当然，曹操没理张杨这茬，还是一口气灭掉了吕布，随即领兵北上至兖州的昌邑（今山东省巨野县昌邑村）。曹操没有班师回许却北上兖州，这让张杨的部下感到恐慌，认为曹操的下一步目标就是河内，于是，张杨手下大将杨丑发动政变杀死了他，宣布投靠曹操。这杨丑正是徐州彭城人，他的家乡刚被曹操屠城，所以他应该是怕了。

此时袁绍正远在易京围攻公孙瓒，曹操若能趁此良机拿下冀州西南门户的河内郡，从背后捅袁绍一刀，说不定还能沿着太行山东麓的大道，一路将袁绍在黄河北岸的大本营邺城突袭吞并，进而控制袁军家属，让袁军不战自溃！

于是，趁着袁绍无暇南顾，曹操立刻率军赶往河内，去接受杨丑的投降。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曹操大军建安四年一月从徐州出发，二月就赶到了兖州首府昌邑，速度不可谓不快，但杨丑还是出事了。

原来，杨丑部下眭固原为黑山农民军首领，当年曾率兵进犯东郡，却败于兖州牧曹操之手，被迫投靠张杨。如今虽时过境迁，眭固仍对曹操怀恨在心，于是派人将杨丑刺杀，夺其军众，屯军射犬（属河内郡野王县，即今河南沁阳县东北），欲北投袁绍。

消息传到昌邑，曹操大怒，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在东郡干掉眭固。现在可麻烦了，不过没关系，袁绍大军被拖在易京，我军离河内更近，赶紧进军吧，改受降为迫降就是。

四月，曹军进抵黄河岸边，这时北方传来消息：袁绍果然厉害，听闻后方有险，遂使出引蛇出洞与伏兵之计，已于三月攻破易京，秒杀了公孙瓒，现正回师途中。曹操闻讯，深感到时间紧迫，现在拼得就是一个速度，遂命史涣、曹仁、于禁、徐晃四员大将，立刻率军渡河，直接穿插至射犬城北，切断其通往邺城的去路。眭固正带领一支部队北上去向袁绍求援，结果遭到了四大将的阻击，眭固大败被斩。曹操随后渡河来到射犬，率大军将城池团团围住，城内坚守不降，曹操非常着急，于是派出了原本为张杨谋士的董昭入城劝降，大家都旧相识好说话，董昭又苦口婆心，晓以利害，城内乃降，董昭又立一大功。

然而，经这么一拖，袁绍大军此时已回到邺城，偷袭的机会没有了，曹操只得再还军敖仓。

从徐州到河内，大军一路行军千里，粮食都吃完了，须到敖仓补充一下。同时安排将敖仓粮食发往黄河沿线，以备与袁绍的决战。触景生情，曹操想起十几年前自己曾在这里惨败于西凉大将徐荣，不由感慨万千，他相信自己已经成长了，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尝败果。

袁绍一看曹操还挺拽啊，拽个屁，于是快递了公孙瓒的头颅丢到曹操跟前给他欣赏一下，这明显就是摊牌了，曹操大怒，难道袁绍认为孤也这么容易被他消灭吗？

可惜，这正是当时大多数人甚至包括很多曹军将领的看法。

论名望，曹操从来都被认为是袁绍小弟，没打之前先矮一头。

论人才，袁绍顶着四世三公的招牌，势倾天下，又豪侠得众，其吸引人才之能力远超曹操，可谓世家大族明星云集，随便组建梦之队；当然曹操这个总教练的水平又高过袁绍，明星虽少但打的是整体篮球，其实根本不用怕他。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曹操没有胜算，比如将作大匠孔融就到处散布失败主义论调：“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在孔融看来，袁绍四世三公，怎么也算是名门望族，手下又有全明星阵容，他若能执掌政权，总会比曹操这个阉臣之后要体统一些。

论地缘条件，袁绍颇具战略眼光与长远规划，早在刚起兵时就定下了学习光武帝“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的战略规划（见《三国志·武帝纪》），并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内已告功成；而曹操处中原四战之地，东南西北都有敌人，地盘内部也不稳，就像一块被挤得无处容身的汉堡包肉饼，实在没啥优势可言，一般人碰到这种噩梦级游戏难度早就弃档了，曹操能够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论兵马，袁绍军队至少有十余万，且兵精马多，既收编了公孙瓒的幽州突骑，还有盟友乌桓的天下名骑，更有鼎鼎大名的冀州强弩兵与大戟士，正如当年蔡邕所言：“幽州突骑,冀州强弩，皆天下精兵。国家赡核，四方有事，未尝不取办於二州也。”（《幽冀二州刺史久缺疏》）足见袁绍手下兵员素质之强。而曹操人马则最多不过四五万，且多为步兵，铠甲亦稀少，远不如袁绍军队（注1）。另外，曹地处四战之地，还要分兵挺进青州，留守后方及徐州之地，以防备刘表、孙策以及许昌的汉室老臣，真正能用在主战场上的主力部队，最多两三万，这仗太难打了。

论地盘，论人口，论经济；袁绍占四州，它州且不论，光冀州一州，就有民户百万，而且兵粮优足，为天下之重资，倘使全体动员，足可得军队三十万；而曹操才三州中原凋敝之地，且连年遭黄巾军、董卓军荼毒，百姓多向北方冀州、南方荆州迁徙。实力如此悬殊，以致后来袁曹正式开打，曹操发出战争总动员时，三州中却只有颍川一郡“丁壮荷戈，老弱负粮”（注2），真正肯支持曹操，其他州郡则根本指望不上，豪强大族各拥强兵而首鼠两端，地方官员甚至连税都收不上来。

总之，比来比去，怎么比袁绍都是高富帅，怎么比曹操都是矮矬穷。

所以《后汉书》上也说：“袁绍初以豪侠得众，遂怀雄霸之图，天下胜兵举旗者，莫不假以为名。及临场决敌，则悍夫争命；深筹高议，则智士倾心。盛哉乎，其所资也！”这简直就是美国男篮与中国女篮之间的实力差距，照常理，曹操确实赢面不大，也难怪大家。

但大家多慌都行，身为主帅的曹操可不能慌，于是他装作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给大家打气道：“吾知绍之为人，志大而智小，色厉而胆薄，忌克而少威，兵多而分画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土地虽广，粮食虽丰，适足以留予吾等取之。”诸将被曹操的幽默自信所感染，皆大笑。

曹操这边正在给前方将士打气，后方许都却陷入了一股诡异的氛围之中。汉献帝刘协突然宣布免去曹操“行车骑将军”之职，而将自己的岳父董承拜为正式的车骑将军，董承乃得以开府，置府吏、幕僚，培植自己的势力。

曹操听到消息，敏感的从中嗅出了其中的阴谋意味，危机感油然而生。董承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献帝东归，遭遇凉州军阀追杀，伏皇后亲自抱了几匹绢逃难，董承当时是卫将军，负责的就是宫廷安保，可他却让符节令孙徽拿着刀胁迫皇后交出财物，更把皇后身边的侍婢一刀砍死，血溅后衣，如此跋扈贪婪，这就是个贼臣哪！可如今献帝却封他女儿为贵人，又将目前许昌最高的军职车骑将军给他，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儿，曹操只觉寒毛直竖，于是在五月份又紧急返回许都，布置荀彧、郭嘉等人多设耳目，小心防备，千万不能让奸人有机可乘。

其实，许都的问题由来已久了。这一切都是源于曹操与汉献帝之间的矛盾。汉献帝刚到许都时，对曹操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曹操出人出钱又出力，把自己这个政治难民重新扶立起来，使朝廷不至于陷入困顿，也使汉室皇统得以维续。

但接下来几年发生的事情，让汉献帝渐渐认清了曹操的真面目，他发现曹操拥戴自己只不过想借这块招牌而已，并没有还政自己的意思，这让年岁渐长而不甘再做虚君的汉献帝感到非常愤懑。所以此前曹操出征张绣，汉献帝就想给来他个下马威。

原来，按汉朝旧制，三公凡有领兵出征的，必须觐见皇帝，而且觐见的时候，必须由左右虎贲卫士交叉两戟于颈前而行，就跟押赴刑场似的。其实这一套在东汉朝已经很久没玩了，可献帝刘协针对曹操势大，竟然恢复了这一套，其深意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汉献帝斜靠在龙椅上放出一句狠话：“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曹操听完这句话，当场面如土色，冷气攻心，全身不停发抖，待懵懵的退出殿来，已是汗流浃背。

曹操一代名将，常跨鞍对阵，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弱君，不由自慑，岂非天威难犯？看来皇帝毕竟是皇帝，曹操若稍不做防范，到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因此，曹操后来便学乖了，无论如何也不去朝见天子了，咱俩分开过，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曹操不想做王莽，也不想做刘秀，但更不想做韩信，究竟未来路要怎么走，这是一个问题。

而汉献帝看到自己一番举动虽然吓到了曹操，却丝毫没有取回半分权力，愈发感觉郁闷。到了199年这一年，汉献帝已经19岁，正是激情四溢想要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却不得不收束皇威垂拱而治，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于是他渐渐与同样不甘被边缘化的岳父——卫将军董承走到了一起。

作为董卓旧部，作为护送汉献帝东归的重要成员，董承也是有兵的，虽然不多，但发动一些间谍与刺杀行动、搞搞政变还是足够了。又不是真刀真枪与曹操硬干。另外，据《三国志·董卓传》注引《献帝起居注》记载：“近董公之强，明将军目所见，有王公以为内主，外有董旻、承、璜以为鲠毒。”董承曾作为董卓的爪牙长期掌控朝政，政治斗争经验非常丰富，甚至比曹操都是要强一些的。

于是，董承经过认真准备，安排了一个详尽的谋反计划，其安排之周密，其潜藏之深刻，其爆发之可怕，足可让曹操粉身碎骨。

首先，董承搭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曹操跟前正当红，而且有血统有威望有子弟兵，是极好的合作对象。

这个人，就是刘备。

曹操干掉吕布后，就把袁术、吕布当过的左将军转封给刘备，让刘备跟在身边培养感情，是出则同舆，坐则同席，礼之愈重，或许。曹操在吕布求降的时候一反常态将其杀掉，也不仅是因为怕吕布反复，更多是为了刘备。因为他明白吕布与刘备之间的仇怨，知道二人绝无可能共事，所以宁肯杀掉一个猛将，也要收服这位枭雄。

读到这一段后，我特意去翻了一下《三国志》，发现能得到曹操如此礼遇亲待的一个也没有；张邈没有，荀彧没有，郭嘉没有，贾诩没有，甚至连关羽也没有；只有刘备，让曹操付出了全部真心真意，这在刚被老友张邈背叛过的曹操而言，是非常难能可贵的。程昱郭嘉等人见了，既感嫉妒，又觉离谱，都认为曹操居然想收服刘备这样的枭雄乃痴人说梦。

但曹操还是想试试，人刘邦就能收服英布，刘秀就能收服窦融，只要抱定耐心多花个几年时间慢慢磨、慢慢软化、慢慢做政治思想工作，就不信不能感动他刘备的心。在曹操看来，刘备弘毅宽厚，在中下层民众中有很高的威望，如果能让他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必能补足曹操集团的一大短板，到时曹操刘备荀彧三剑合璧，必能通吃各大阶层，天下谁是敌手？

刘备当然明白曹操的心意。当年他获得关羽张飞的誓死相随，靠的也是“寝则同床，恩若兄弟。”如今曹操也拿他当兄弟，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因而一到许都，屁股还没做热，就开始跟董承勾搭上，眉来眼去，私定终身，密谋着如何发动政变，搞死曹操了。

可笑的是，曹操这时还在拍刘备马屁，与他青梅煮酒论英雄：“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袁绍之徒，不足数也。”相惜之情，溢于言表；就差说一句“你我联手，天下无敌”了！

这是一个英雄对另一个英雄的慨叹。这十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成长，你也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待，这一路你从社会底层腥风血雨的杀上来，踩着公孙瓒的踏脚石，跨过陶谦和吕布的尸体，终于和我相逢在这里。刘表算什球，袁绍算个屁，只要你我合作，扫平天下，再造河山，指日可待！

刘备心头一凛！作为一个少年之时就立志于成为秦皇汉武的高帝子孙，他意志如钢，他心如铁石，他不可以被曹操的所谓“出则同舆，坐则同席”所迷惑，更不可能因曹操这两句花言巧语所动摇！那么曹操这些惊人言语就太可怕了，把我抬得比势倾天下的袁绍还高，这是想要捧杀我呀——于是刘备面色大变，情急之下忙发动演技，趁着当时正在打雷，一震之下掉了筷子，然后趁着捡筷子的几秒钟回复心情，再抬起头，已是面色如常：“圣人说迅雷风烈必变（注3），果然如此。我心脏不好，见笑了！”说着掏出两颗速效救心丸，装模作样的吃了下去。

要说刘备果然是奥斯卡影帝级的政客，说演就演，假痴不癫，深藏若拙，虚实相间，层次分明，张力十足，如火纯青，真假难辨。曹操虽也是影帝，但跟他一比，就成金马奖级别了，差一点火候，楞没看出破绽来，怪只怪这雷来的太不是时候。而刘备虽然没暴露，却也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便有出走之意，至于董承国丈爷，那只有说声对不起了，他在外面响应也是一样的。

除了刘备这个演技派当红政治明星领衔主演，董承还需要一个有经验的执行副导演，此人就是当年曾与荀攸、何颙等一同谋划过刺杀董卓，并刚被曹操以护献帝东归有功而封侯的侍中兼长水校尉种辑。此人有勇有谋，在朝臣中威望甚著，更重要的是，种辑手里还有一帮精锐胡骑，就驻扎在许都附近，随时可以调用。

此外，议郎吴硕作为董承的心腹，居中起联络作用。

最后，董承还有一个重磅炸弹埋伏在曹操身边，这个炸弹不起眼，但极度危险、威力惊人。

这个炸弹，就是以徐它为首的一帮曹操随从。

有明星，有导演，有幕后，有联络，有一线，董承整个造反班子都齐备了，就等找个绝佳的机会搭台子唱好戏了！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个突发事件，使董承顿时失措。

这个突发事件，来自袁术。

原来，自打前俩年接连被吕布、曹操打败，袁术就一蹶不振，每天顾影而自笑，梦觉而自惊，惶惶不可终日，日子越来越艰难，于是他自暴自弃，愈发奢淫肆欲，征敛无度，其后宫数百美女妃嫔“皆服绮縠，馀粱肉”，可士卒却冻馁不堪，人民相食，终于，到建安四年夏，曾经吃光南阳的袁术，又把淮南吃光了，直到山穷水尽，只得烧毁宫室，厚着脸皮跑到山里去吃部将雷薄的，结果竟被小气雷薄扫地出门，真是越混越低，低到尘埃里去了。

看来袁术之败，不仅败在军事，更重要的是败在后勤。袁术既不像曹操有屯田之利，又不像袁绍地盘广大人口众多，所以他就应该像刘备吕布这些中小军阀那样精兵简政，但他不仅不压缩，反而称帝了，不仅称帝了，还养了几百个没用的女人和一大堆伺候她们的太监宫女，而光供养这庞大的朝廷与后宫就需要大量的粮食、布帛与俸禄，再加上宫廷里一大堆的祭祀、用具与礼制开销（注4），以淮南区区两郡之地根本撑不住，特别是孙策的江东六郡脱离了袁术的控制后，不仅不上缴赋税，反而对其进行了经济封锁，所以袁术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众叛亲离，刷爆卡债，破产清盘，而到这时他也想通了，干脆就北上青州，去投奔那袁绍吧，顺便也把帝号让给他，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最后也能落个亲王当当，总比留在这里等死要强。

可曹操怎肯放这个叛逆去北方，当然要派人痛打落水狗啊！只是与袁绍开战在即，身边嫡系大将，一个也走不开啊！

看来只能派些旁系的闲人了，同时可以试试他们的忠心。

就在这时，刘备忽然自告奋勇，说要跟朱灵一起去。

徐州那地方，我熟啊，我去，必不辱曹公使命！曹公若不放心，可让朱灵随我同去，朱灵乃袁绍旧部，实不可信，备愿为曹公试之……

就这样，经过一番软磨硬泡、花言巧语，刘备竟然真把曹操给说服了，还骗走了一整支军队！通常来讲，曹操外派的部下，一般都要将一家老小留在许昌给曹操当人质，特别是在遭遇了淯水张绣之叛后，这已经成为了曹操做事的惯例，但奇怪的是曹操此次并没有扣押刘备的家小，这非常奇怪，有违于曹操的做派。也许曹操是真的想用一片真诚换取刘备归服的，可惜，曹操看错人了，刘备绝非一个做小弟的人，他天生就是要做大哥的，宁为鸡头，也不为牛后！

另外一边，程昱和郭嘉听说曹操要纵虎归山，赶紧来劝：“公前日不图备，昱等诚不及也。然今借之以兵，必有异心。”郭嘉也说：“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宜早为之所。”

可惜晚了，刘备已经走了，追不上了。曹操感到有点后悔，同时又自我安慰：我这辈子都没对人这么好过，他刘备怎么可能背叛我？

刘备、朱灵领军来到下邳，阻住袁术北上之路后，袁术便只得再返回寿春，行至半途却已兵将离散，军粮也被部下分给了饥民，而最终困在了离寿春只有八十里的江亭。此时此刻，一代天子可怜巴巴的坐在连张草席都没有的破床上，回忆前尘往事，独自叹息了很久，始终没想通自己怎么会混到如此地步，只得一声长嚎：“袁术乃至是乎！”然后吐血斗升，丢人的一命呜呼了。他的残部以姬妾儿女，随即被孙策接收；而他的传国玉玺，也被手下偷了跑到许都献给了朝廷。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不想当士兵只想当将军的士兵一样不是好士兵，为了自己不切实际的野心逆时而动，是为愚者也。而愚者又不知其愚，是为狂妄。而狂妄又不懂控制自己的欲望，是为自寻死路。一千七百多年后，另一位汝南袁氏重复了他的悲剧，仅仅称帝83天，就在千夫所指与众叛亲离中悔愧病逝。

这位妄夫，就是袁世凯，袁世凯是河南项城人，且世居于此，而此地汉代时也属于汝南郡，说不定袁术就是袁世凯的祖先。

注1：据《太平御览·魏武军策令》载曹操所言：“袁本初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本初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见其少遂不施也，吾遂出奇破之。”引文中“大铠”，顾名思义，就是防护面积较大，带有保护肩部、腿部装置的步兵铠甲（小铠则只保护胸腹部分），曹操自称仅有二十领，似乎过少，应是“二千”之误。

注2：据《三国志·文帝纪》注引《魏书》，曹丕代汉称帝后曾下令免颍川郡一年田租，并下诏表彰曰：“颍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官渡之役，四方瓦解，远近顾望，而此郡守义，丁壮荷戈，老弱负粮。昔汉祖以秦中为国本，光武恃河内为王基，今朕复于此登台受禅，天以此郡翼成大魏。”

注3：出自《论语·乡党》，意思说君子在遇上打急雷，刮大风时，一定会变色，表情变得庄严。朱熹注云：“必变者，所以敬天之怒。”这是孔子对天意的反躬自省与敬畏之意。刘备引此语，一则显示自己的低调与敬畏，二则表示自己伏膺儒学，以逐渐洗脱自己边地豪强与剑客武人的底色。

注4：据《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记载，即便袁术败亡后，孙策攻破皖城，仍能“得术百工及鼓吹部曲三万馀人”，足见袁术的盘子之大，死了都有这么多装备可以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