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眨眼，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变得亭亭玉立。过完春节到现在，老家的不少亲朋都问啥时候举办她的十二岁生日宴，都说想热闹热闹，劝我一定要办，要来喝酒庆祝。

在我们老家山西，十二岁生日是特别隆重的人生大事，有极强的仪式感。

哪怕小户人家，也会在孩子十二岁这天邀请亲朋故旧，大排筵宴，来者欢聚一堂，共同祝福孩子进入人生下一个阶段。这通常是要上礼的。

尽管家乡亲友热烈期盼出席孩子的十二岁生日宴，但想到我已离乡多年，北京也没有这样的风俗，就没有大操大办。

我特意查了一下，中国北方的山西、陕西、内蒙都有过十二岁生日的习俗。这大概也是晋语区的传统习俗。

在我印象中，中国人的满月酒十分隆重，庆祝新生命的诞生，亲友均要正装出席，济济一堂，其乐融融。尽管后来的生日也过，可在一个人成为寿星之前，没有一个生日可与十二岁生日媲美。

为了和其他生日做区分，十二岁生日叫「大生日」。这一天的宴席，叫「过大生」。

02

今天是闺女的十二岁生日，孩子特意点名让我送她去学校——看来父亲在她心目中还是有分量的，这个愿望我当然要满足。

此外，太太一早煮了两个鸡蛋，等闺女洗漱完，把鸡蛋在她全身滚了一遍。太太是东北人，遵循她们老家的习俗，以此让一切不好的东西滚去，图个吉利。

虽然不大操大办，但「大生日」还是很重要的。大约提前了个把月，我就问她想要什么礼物。本来买礼物是不该问的——到时给对方惊喜，但现在的孩子真是什么也不缺，确实不知道该买啥。

我知道她现在迷恋小马宝莉的卡，但她两个姐姐已经给买了不少了，只好打听她有没有别的需求。

闺女思索了几天，说想买个打印机，家里原来的那台是别人送的，不能彩打。我哑然失笑，说买买买。这个礼物嘛，马马虎虎，你还可以另外再要一个。

与此同时我意识到，或许孩子真的长大了，已经有了比较实在的「需求」意识，这意味着她能意识到自己实际生活的状况，与此相关的理解和判断，并提出有目的的要求。

孩子也知道十二岁有「大生日」，她又想了几天，说想去照一组照片，做个纪念。于是找了个影楼，下午请假去欢天喜地照了相。本来套餐是19张照片，影楼的摄影师真会做生意，拍了许多张让我们选。

可是我闺女太好看了，选来选去，哪张照片我都想要，最后留下了45张。

03

为什么会有过「大生日」的风俗呢？

我猜，「过大生」类似西方的「成人礼」，但又不尽相同。十二岁是一个人走完童年，进入少年的转折点，在中国，还是一个生肖的周期，即第一个本命年的生日，或许因此具有特殊的意义。

有一种说法，人在青少年时期会有「心理发动期」，即懵懵懂懂的孩子在智力发育和意识扩展上从早期的准备期进入了下一个周期，在心智的各方面忽然跃升一个台阶，接受和理解信息的能力增强，意志品质变得更坚定。

这似乎与十二岁的年龄很匹配。这也是自我意识觉醒的时期。在这个时期的特定点，过一个隆重的生日，得到长辈的祝福，或许更能建立责任意识而走向成熟。

如今的孩子都娇贵，长辈给与很高期望，也有足够的能力负担学习费用，十二岁以后还有很多年书要读。然而在过去，尤其是农村地区，十二岁就意味着要干活了，无论读不读书，周末、假期担水劈柴习以为常，农忙时下地干活更不在话下。

我的那些堂弟们，读书最多的，顶多读完小学就辍学了。于是，过完「大生日」，就开始准备做事了。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过了十二岁，就不是娃娃了，得学着像成年人那样承担责任。有的帮家里干农活，有的去放羊，更多的去打工。

十二三岁的孩子去打工？不是禁止童工吗？说是去打工，但更多的是去当学徒，学一门手艺。学徒大多都是从这个年龄开始的，管吃管住不给钱。童工？没那说法，也没人管。当然，这都是旧社会的传统，在局部地区还有些残留，如今则日益稀少了。

2024年6月19日，23点53分，写于北京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