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特朗普和普京通话逾两小时。两国领导人讨论俄乌停火的可能性并强调改善双边关系的必要性。美俄两位领导人都认为“这场冲突必须以持久和平来结束”。19日，特朗普与泽连斯基通话。特朗普在社交媒体发文称，大部分讨论内容基于美俄元首通话情况，“以使俄罗斯和乌克兰在要求和需求方面保持一致”。

停火协议往往伴随着复杂的谈判和博弈。近日，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安德烈·科尔图诺夫接受了《风云对话》节目专访，与晓雯探讨各国在乌克兰危机进程中的立场与考量。

科尔图诺夫：

乌克兰选举是俄乌达成最终和平协议的前提

记者 倪晓雯：

从俄罗斯的角度来看，如果要接受停火，您认为应当具备哪些条件？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 科尔图诺夫：

我认为俄罗斯会试图扩大议题范围，至少包括乌克兰做出不加入北约、保持中立国家的初步承诺。或许他们还会坚持对乌克兰的军事能力施加一定限制，以防止乌克兰试图使用军事力量夺回其失去的领土。当然，理想情况下，莫斯科希望能够获得国际社会对新“领土”现状的某种承认，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此，俄方可能会在这一初步协议中加入一系列条款，以确保西方也能满足俄罗斯联邦的安全利益。

记者 倪晓雯：

乌克兰和俄罗斯在停火问题上仍存在明显的分歧。那么，在您提到的所有条件中，哪些对俄罗斯来说是可以谈判的？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 科尔图诺夫：

这很难说，因为我们不清楚克里姆林宫可能会表现出多大的灵活性。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是去年夏天普京总统提出的一系列大致的原则，并且自那时起，俄罗斯的不同官员多次重复这些原则。正如我提到的，这些原则涉及乌克兰的中立地位、乌克兰的非军事化，以及去纳粹化，即乌克兰应当禁止最激进的民族主义政治团体和政党。此外，还涉及保护乌克兰境内讲俄语居民的权利。这是一份要求清单，但其中一些要求可能有多种解读方式。我认为，莫斯科和基辅之间应该会就俄方提出的某些特定要求的具体解读展开谈判。这与三年前俄乌在伊斯坦布尔进行首次谈判时的情况类似，当时一些大致的要求被提出，双方试图深入探讨细节。我认为，如果和平协议的进程启动，我们会看到更多明确的内容。

记者 倪晓雯：

目前，您认为俄罗斯有与乌克兰谈判的意愿吗？如果有，这对战场局势意味着什么？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 科尔图诺夫：

我认为，俄罗斯对可能的谈判，尤其是和平协议，有一些保留意见。其中一个关键问题是乌克兰总统的合法性，因为他的任期大约在一年前就已经结束了。莫斯科的很多人认为，泽连斯基已经不再具有合法性。因此，乌克兰首先应该举行大选，只有通过此次选举产生的新总统，才有合法权利与莫斯科签署任何形式的和平协议。

所以，莫斯科方面通常的逻辑是，可以先达成停火，但在停火与最终的和平协议之间，乌克兰应举行大选，让国家选出一位完全合法的领导人，才能够与莫斯科签署最终的和平协议。此外，莫斯科和基辅在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从领土问题到未来双边关系等等问题。当然，在经历这样一场冲突之后，双方想要恢复正常关系绝非易事，更不用说亲密关系了。我们必须克服军事冲突的惯性，而这并不容易。双方的仇恨、情绪、怨恨都还很深，双方的叙事也截然不同。所有这些问题都需要解决，即便是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也需要很长时间。

科尔图诺夫：

美俄目标有别，普京更关注两国全面关系恢复

美国近期力推俄乌间达成30天的临时停火协议。在特朗普和普京通话后，双方同意俄乌30天内不攻击能源基础设施目标，互换175名被俘人员。俄乌还将进行有关黑海海域停火的技术性谈判，最终达成全面停火和永久和平。美俄元首还讨论了遏制战略武器扩散的必要性，并将与其他国家合作，两国领导人同意在所有提出的问题上继续保持联系。

记者 倪晓雯：

目前美俄已经进行了两轮谈判，涉及多个议题。我想重点讨论安全保障问题，正如美防长赫格塞思所暗示的那样，美国和俄罗斯可能已达成共识，乌克兰不会加入北约，并且不会回到2014年的边界。那么，这些共识是否已经达成？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 科尔图诺夫：

总体而言，我认为美国和俄罗斯在这些问题上的立场是接近的。众所周知，乌克兰加入北约的前景一直是俄罗斯领导层最重要的红线之一。然而，这当然还不够，因为即便乌克兰不是北约成员国，它仍然可能与北约建立非常密切的军事关系。实际上，它可能会比许多北约成员国更深入地融入北约。因此，我认为对莫斯科而言，确保北约不将其军事基础设施向东扩张非常重要。如果美国愿意作出这样的承诺，这无疑会被视为俄罗斯在外交上的一项重大胜利，成功阻止北约东扩。同样，我认为这还涉及到欧洲安全体系的未来。欧洲可能会继续保持分裂状态，但无论是俄罗斯还是西方，都不希望在欧洲大陆上出现高风险的军事对峙或失控的军备竞赛。因此，俄罗斯和北约之间需要恢复一定程度的接触，比如恢复北约-俄罗斯理事会，或建立其他机制，以降低双方对抗的风险，并减少在欧洲的军事对峙的成本。因此，这些问题不仅限于就乌克兰达成协议，还需要俄罗斯与西方之间达成更广泛、更基本的协议。

记者 倪晓雯：

对于俄罗斯来说，目前是达成停火更优先，还是与美国关系正常化更优先？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 科尔图诺夫：

我认为在这方面，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美国的做法与俄罗斯的做法存在明显差异。美国的做法是：我们需要达成一项协议，特朗普需要证明他是一位交易大师，他比任何人都能够更好地解决极其复杂的国际问题。因此，他在寻求一项具体的协议，比如停火协议。我认为，这足以让他宣称胜利，并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国际问题，比如中东、美中关系，或者其他事务。

对普京来说，情况则有所不同。他在考虑的是如何全面恢复与美国的关系。这就是为什么几天前，俄美双方在沙特阿拉伯的首次会晤并不是围绕乌克兰展开的，而是围绕双边关系，讨论如何恢复两国之间正常的外交往来，如何结束双方的外交战，如何确保目前被冻结的沟通渠道重新运作。因此，尽管乌克兰问题仍然是俄罗斯外交政策的核心议题，但俄罗斯的议程似乎比美国的略为广泛。不过，我们还要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当然，目前很大程度上，甚至可以说一切都取决于双方能否在具体的乌克兰问题上弥合分歧。

科尔图诺夫：

俄中关系稳固 美国难以破坏两国合作

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扭转拜登政府时期不与俄罗斯接触的政策，就结束俄乌战争直接与俄罗斯启动谈判。这也引发美国欲离间中俄、实现“联俄制中”战略目的揣测。近日，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表示，俄中关系是国际事务中的重要稳定因素，两国已准备好“通过双重反击”来应对任何挑拨两国关系的企图。

记者 倪晓雯：

有些人认为，美国现在试图结束乌克兰战争，是因为它希望联合俄罗斯来遏制中国。这一观点与美国学者米尔斯海默的言论相呼应。那么，您对这种论点有何看法？

俄罗斯国际事务委员会学术主任 科尔图诺夫：

我实在不明白所谓“破坏俄中关系”是什么意思。俄罗斯和中国并非军事盟友，两国有着漫长的边界，他们必须相互交往。两国经济体系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互补性。因此，我不太明白特朗普所说的“希望破坏俄中联盟”到底指的是什么。我认为这根本不可能。这种关系有其自身的逻辑、动力和驱动因素。即使美国不存在于这个星球上，这种关系也依然会持续下去。

但我还想指出，尽管特朗普对北京的态度可能听起来很强硬，但他也希望与中国达成交易。他不止一次提到这一点。我认为在某些领域，或许美中关系已经很难恢复。特朗普会坚持“小院高墙”的政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贸易问题上达成协议。我认为，我们可能会在今年某个时候看到美中达成贸易协议，因为美国消费者需要中国制造的产品。特朗普对普通美国人的需求非常敏锐，对他们明年希望在隔壁杂货店看到什么商品非常在意。因此，我认为美国与中国的关系肯定是竞争多于合作。但这并不排除特朗普可以达成一些具体协议，并将其作为自己外交政策的重大胜利之一。

制片人：王志江

编导：那可

编辑：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