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写到最后几天时,徐萌只趁工作间隙躺着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再起来接着写……有时候身上的肌肉都是酸的,疼到坐下都困难,一双手上缠满了纱布,整个人都在发热、发烫,但“停不下来,根本就停不下来”。工作专注到这个程度,她都不知道饭是怎么吃进去的。
作者|豆豆、编辑|孤鸽
总有一些作品承载着特殊的使命与厚重的期待。《》便是这样一部剧集,它的诞生背后,凝聚着众多创作者的心血与执着。
《我是刑警》以1990年代基层民警秦川大学毕业入职刑警为开端,徐徐展开中国刑侦技术35年的发展画卷,聚焦16万中国一线刑警的真实工作与生活。剧中呈现了15起大小案件,时间跨度长、创作难度大,从老刑侦那带着粗粝质感、满是岁月痕迹的故事,到新时代刑侦风貌的崭露头角,剧本所蕴含的纵深感与厚度,紧紧抓住了观众的心。
在豆瓣网上,有网友写下了这样的评论,“喜欢这种没有‘炫技’能沉心静气踏踏实实讲故事的作品。纪实性,扎实向,生活流,烟火气,细节派,老戏骨,群像戏……淡定从容,静水流深而又引人入胜,年代氛围和沉浸感拉满。”这句话恰好道出了剧作的特质。
目前,《我是刑警》在央视八套和爱奇艺已经收官,但长尾效应还在持续,观众围绕剧情和人物的讨论依然热烈。这样一部兼具品质和热度的剧作,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博客作者对话该剧编剧徐萌,与她聊了聊《我是刑警》的幕后创作故事。
在社交媒体上,观众对《我是刑警》的讨论往往离不开“专业”“真实”这两个关键词。对于该剧总制片人、公安部新闻传媒中心影视艺术总监郭现春来说,创作缘起于2018年的一次阅读经历。彼时,那些刑警英雄们的动人事迹让他深为触动,一颗打造“展现中国刑警群像”作品的种子就此种下,而“真实”则是他为这部剧设定的初心与基石。
要将这样一部承载厚重内涵的作品带给观众,郭现春需要一位能驾驭剧本创作的能手。
2019年春节,郭现春的一通语音电话,打破了编剧徐萌的忙碌节奏。电话那头,郭现春的声音带着郑重,“我找你,是有个大事,部里想做一个写刑警的故事。”听到是特殊题材,徐萌心底泛起一丝担忧,这个题材她此前没有涉及,“我啥也不知道啊。”但郭现春却很笃定,两人此前合作许久,他相信这位资深编剧的洞察和笔力,“你没问题,你肯定行。”
就这样,信任与期待让徐萌接下了《我是刑警》的项目。最开始,她接到这部剧的要求是“主题鲜明,故事生动,真实性强,立意高远”,看似简单,但桩桩背后全是考验。她很害怕辜负这份信任,很怕不能真实反映这个行业和这群人的气质与质感。于是她就向郭现春提出下基层采风的要求,“这个戏不一样,所以得下基层,我得去多走多看。”
为了找到《我是刑警》的剧本基调和支点,徐萌先后进行了2次采风工作,历时8个月,深入全国各地15个基层刑警队。她记得,采风中,民警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要对受害者负责,要对受害者家属有一个交代。”刚开始徐萌只是当成一句普通的话,后来发现每走一个地方,遇到的人都在这么说,才感受到了它的真正分量。
接触这群人之后,徐萌发现他们纪律严明,标准要求特别高,真的能为办一个案子“钻进去”十年、二十年。“他们每个人都是自洽的,有着独立、不屈的灵魂。”这让她下定决心,“不能辜负他们,一定要掏心掏肺,用心血去交换这个作品。”徐萌说,他们走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从一张张脸上寻找角色的质感。
采风工作完成后,徐萌很快定下了以秦川的人物成长史和中国刑侦发展史相交织的叙事结构,呈现刑侦人员“传帮带”的三代警察故事。在她心里,《我是刑警》的目标是要做成一部有史诗品格的作品。郭现春也认同她的想法,基调就这样定下来了。
“立意高远其实就是这个东西,你要看到整个行业的变化,看到几代人的努力和传承,这个东西才有价值。”徐萌说。
创作《我是刑警》的过程,是徐萌一步一步叩开大门的过程。她放弃了所谓的技巧,而是用手捧着心来创作,“其实没有什么巧思,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个戏跟其它的戏不一样,有那么多真实的人、真实的故事在你眼前。”
要把采风得到的素材吃透,需要花费不少工夫,“等于读了个警官大学出来,还读了个刑侦技术学院出来”,徐萌说。
大多数时间,资料是不够用的,徐萌要一点点摸索。《我是刑警》中大小案件15个,最开始她拿到的案件材料只有一点,“格式基本上就是我们在单位里头写报告的那种:当时都是谁去的,过程大概是什么样的,完了之后要表彰谁……就是那么个总结报告一样的东西,很简单。”这些材料只能看,不能带走。徐萌当时想,只有这些是不够的。
很多东西是徐萌在采风中磨出来的,她追着基层民警一点点刨根问底地问。碍于纪律,被采访对象往往不愿多谈,她能得到的信息有限。更多的时候,她去了那里后,和人家一起耗,看谁先说话。时间长了,大家对她都熟悉了,也愿意对她说了。
《我是刑警》中,西山矿案和张克寒案是观众讨论最多的案件。实际上,这两个案件一开始只在徐萌和大家聊天的只言片语中出现,由于案件的特殊性,起初资料并没有交给徐萌。
目前播出的剧集中,西山矿案被放在了全剧开篇,起了“强开头”的作用。因为这个案子比较典型,犯罪者的残忍行径令人发指,而警方侦破过程中的摸排、审讯、突破等各个环节比较完整,能全方位展现刑侦工作的复杂与艰辛,让观众一开始就认识到剧集的基调。
对秦川这个主要人物来说,“西山矿案”完成了他的个人成长,他从基层刑警逐步获得领导赏识,性格中的轴劲与虎劲儿也展现得淋漓尽致,为接下来破更多的大案奠定了基础。
写大纲时,徐萌没有征求领导的意见,把西山矿案和张克寒案都写进去了。一般剧集大纲字数在3~4万字,但徐萌创作《我是刑警》时,整整写了22万字。她说这份大纲很重要:“对方看到我不知道什么,才会告诉我更多。同时也让对方看到我的能力,懂他们,有逻辑性,才会在感情上理性上都信任我。”
也恰恰是这份大纲顺利敲开了创作大门,也让这两个案件得以和观众见面。她还记得,对方看完这份22万字的大纲后很感慨,“你写到我们心坎里了,我们这支队伍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成长、发展、壮大起来的。”徐萌说,一个行业是需要有人来写他们的,把他们的心里话写出来,把他们的艰辛、自豪感写出来,反过来,它也会塑造一个行业。
“编剧徐萌老师的剧本令人眼前一亮,其中有很多基层民警讲述的故事,很朴实、接地气,反映的都是刑警们真实的生活和工作状态。”郭现春在聊到《我是刑警》的剧本时说。
《我是刑警》的剧本工作前后进行了一年半,完成后,徐萌发了一条朋友圈:我用尽我毕生所学的全部的技巧,又把所有技巧摒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18个月重返人间。
现在回头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剧中的每一个人物,“甭管好的、坏的”,都是她没日没夜、倾注心力浇灌出来的。“把他们放在手心里捧着,反反复复地摩挲,打磨出质感。”
秦川从一个基层刑警成长为“秦总”,在侦破“清江爆炸案”的时候,他和刑警们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就是找不到关键物证,所有人都崩溃了。写到这里时,徐萌也差点写不下去,案件没有太多的资料给她,只给了一个“以物找人”的案件逻辑。这可苦了徐萌,“我就想那些折(注:戏是一折一折往上翻的)该怎么办?”
“你看整个戏里边秦川所有的反应,就是话赶话,‘咣当’就顶上去,那是考我,那不是考他。”秦川怎么去说服别人,怎么把案件推动下去,都得靠编剧去揣摩。徐萌想了好久,直到有一天大半夜突然想通了:“办案不是会计查账,你东西找着了,我案子没破,你说这个没有用。没破案,说明咱们没做到位。”逻辑通了,一通百通。
把案子说清楚,还要把大大小小的角色串联编织起来,每个人物都要符合其身份、经历和心理。“有些话是说案情的,有些话是需要表达他们之间内部关系的。”前前后后,林林总总,如何设计衔接,都在考验着徐萌,“不能出错。”
创作过程中,让徐萌挑战最大的戏是审讯戏。“我们没机会去审别人,咱也没机会让人审”,她笑说剧中那些“小伎俩”在警察面前是不够看的。实际上,去采风的时候,她就对审讯特别好奇,但这属于行业机密,“人家不愿意,也不会告诉你的”。直到那份22万字的大纲完成,徐萌再去问,他们才会透露出只言片语。
写“清江爆炸案”中审讯廖文虎那场戏,徐萌真的不知道怎么写了,只能缠着问,终于得到一点提示:“你把人家的儿子弄死了,你这事儿肯定得死啊,那你儿子怎么办?”徐萌一下就懂了,一把钥匙开一把锁,真实的逻辑其实就是人性的逻辑。就像西山矿案中,犯人要选择把东西吐给谁,“他都坐在那儿(审讯椅上)了,他都还在选”,这就是人性的逻辑。
剧本写到最后几天时,徐萌只趁工作间隙躺着眯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再起来接着写……有时候身上的肌肉都是酸的,疼到坐下都困难,一双手上缠满了纱布,整个人都在发热、发烫,但“停不下来,根本就停不下来”。工作专注到这个程度,她都不知道饭是怎么吃进去的。
如今,《我是刑警》顺利播出,并获得高度关注和评价,当问起她对这个剧本的感情,徐萌回答说:“就是我的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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