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水边上,礼县的崖壁让一场暴雨给撕开个口子,半截黑漆漆的椁板就这么露了出来,那是2025年8月14号的事,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侯红伟领着队赶到现场,把上面的浮土那么一拨拉,朱砂写的“西垂”两个字,一下子就跳进眼里。
史书里翻来覆去提,就是找不着地方的那个“西犬丘”,总算有了个能摸得着的坐标,这消息当天晚上就冲上了热搜,“礼县秦祖坟”这个话题,一个亿的阅读量都打不住,后台的留言还是绕不开那个老问题,秦人的老家,到底是在天水的清水,还是在礼县。
这个争论,其实就是史料里有两条线索闹的,一条线说秦人最早的都城在清水的秦邑,另一条说西犬丘就在礼县,上世纪九十年代,大堡子山那边的秦公墓不是被盗了嘛。
后来追回来的一个秦公簋,上面刻着“作西垂寝”,这才第一次把西犬丘给锁定在了礼县,可地面上没个建筑能对得上。
新发现的这个M2025竖穴土坑墓,就在大堡子山的南边,墓口有12米长,8.3米宽,这规模跟已经知道的秦公墓差不多,但它离西汉水更近,正好把缺的那一块给补上了。
朱砂把整个墓底都铺满了,厚度连三毫米都不到,检测结果说主要成分是硫化汞,产地指着湖南贵州那片的辰州,运过来得跑一千多里地,西周那会儿朱砂确实是好东西。
不过礼县同一时期的其他贵族墓里也见过朱砂的影子,说明这玩意儿已经不光是王室能用了,只是用的多少,纯不纯,还是分等级的,侯红伟把朱砂样本摊在手心里,感觉就像握着一把凝固了的红河,“它不是王的专利,却一定是地位的象征”。
西边二层台上摆着一把青铜短剑,26厘米长,剑格上阴刻了一个“秦”字,那线条的感觉,正好在甲骨文和常见的金文中间,实验室里做了金相分析,铜和锡的比例跟西周晚期关中地区的铜器很像,但铅的含量要高一些。
这符合陇东南这边矿产的特点,研究文字的专家说话很小心,说这只能证明“秦”这个字在礼县出现的时间不晚于西周晚期,是不是“最早”的,还得找更多样本来比对。
南边墙上的壁龛里放着九个茧形壶,编着号从“西一”到“西九”,那个叫“西七”的壶里,倒出来一个骨头做的骰子,四面刻着“马”、“车”、“弓”、“戈”,另外两面刻着“秦”、“公”,骰子表面磨得发亮,一看就是经常用。
但那个“秦公”两个字,刀口新得很,跟另一面的磨损程度对不上,好几位古文字学者都觉得,“秦公”是后来刻上去的,时间可能都到战国了,不能直接拿它当墓主人身份的证据。
真正让大家讨论起来的,是椁室东边一块残破的木牍,正面用墨写着“非孙作器”,背面模模糊糊能看到“西垂大夫”四个字。
墨迹用红外扫描能认出来,但“大夫”两个字的下半部分坏了,也可能是“大祝”、“大宰”这些官职,北京大学的徐天进教授就提醒,非孙跟《秦本纪》里那个“非子居犬丘”的非子,中间隔了三代人,这只能证明墓主人的家族,没法锁定是具体哪个人。
8月20号,探方底下突然冒出来一个特别小的铜齿轮零件,齿轮直径才1.2厘米,牙齿还挺均匀,用3D扫描复原了一下,这个齿轮能跟坑里另一个铜轴套在一起,但没找到提供动力的和最后传动的东西。
还不好说它是干嘛用的,苏荣誉研究员也坦白说,这可能是个玩具,也可能是马具上调东西的,甚至就是个陪葬的明器,现在就说它是“精密机械”,有点太早了。
主棺材底下本来有松木做的黄肠题凑,现在就剩下三根,拆毁的痕迹看着很新,木头的年轮显示是西汉末年砍的,跟《汉书·王莽传》里“废西垂”的时间能对上,可这些木头被拆了以后没烧掉,而是直接就地填回去了,这到底是不是政治性的毁墓,还得结合地层、灰坑这些信息再研究。
西北边的侧室里,挖出来三十多件车马器,其中一个车軎内侧铸着个“西”字,表面的蟠虺纹中间夹着两条线刻的河流,方向从西往东流。
研究纹饰的专家指出,这种“河”纹在春秋时期的秦国器物上不算少见,更多的是一种装饰图案,要是把它解读成迁徙路线,那就得跟同期的地图、铭文互相印证,目前还只能算是推测。
8月25号,国家文物局的专家组到了现场,认定M2025是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的秦国贵族墓葬,墓主人的身份比一般的大夫要高,但到不了秦公那个级别。
专家组还特别强调,西犬丘的核心区应该在西汉水两岸,这个新发现的墓只是拼图里的一块,不能把一个发现的作用放得太大。
直播一结束,礼县文旅局的电话就被打爆了,农家乐连夜就推出了“西垂宴”,用小米酿稠酒,拿松木烤马肉,菜单封面上印着齿轮和骰子的剪影。
考古队的生活区里,年轻的队员们把那个“西”字做成了贴纸,贴在安全帽侧面,底下还加了一行小字,Still digging Qin。
到发稿的时候,大堡子山已经确认了一百一十七座墓葬,九座车马坑,国家文物局批下来一个“三年计划”,要求用多学科交叉的方式,把西犬丘这个聚落的结构给弄清楚。
侯红伟站在西汉水边上,夕阳照在崖壁上,像给黄土镀了一层铜,“秦人到底从哪儿来,还得一层一层往下挖”。
参考文献:
1.《史记·秦本纪》中华书局2013年点校本
2.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甘肃礼县大堡子山秦墓发掘报告》,文物出版社2024年
3.徐天进:《西垂有声——〈史记·秦本纪〉的考古学阐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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