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巴黎圣日耳曼5比0横扫国际米兰，夺得队史首座欧冠奖杯，赛后主帅恩里克被誉为居功至伟，有舆论已将这位西班牙名帅与安切洛蒂、瓜迪奥拉并列，称其“自此进入史上最伟大教练行列”。从带领两支不同球队荣获欧冠、11次杯赛决赛全胜和终于帮助卡塔尔财团完成欧冠梦想等视角评判，如此评价可谓实至名归。然而，恩里克不是这个赛季才接过大巴黎教鞭的，他到队第一个赛季，球队阵容更强大、全队身价和夺冠呼声更高，比之前任，跻身欧冠四强的战绩顶多算是实现了“量变”，还比不上曾带队打进欧冠决赛的德国教头图赫尔。那么，本赛季“质变”真正的决定性人物是谁？姆巴佩。

大巴黎欧冠决赛获胜后，旧将姆巴佩第一时间发声祝贺。但他的社交媒体评论区迅速被大巴黎球迷的嘲讽和指责所淹没。姆巴佩放弃大巴黎投奔皇马，堪称大巴黎球迷心目中的“叛徒”，大巴黎夺冠被他们视为是姆巴佩应得的报应。恩里克赛后谈到姆巴佩时，亦流露出当初极力挽留姆巴佩不成后的耿耿于怀，“打脸”姆巴佩的快感不言自喻。其实，无论大巴黎球迷还是恩里克本人，夺冠后更应该感谢姆巴佩。如果姆巴佩当时义重于利，第N次舍弃赴皇马之约而留在大巴黎，恐怕大巴黎的欧冠之梦仍会继续做下去。从这个角度讲，大巴黎欧冠心想事成的头号功臣不是恩里克，而是姆巴佩。

有意思的是，姆巴佩转投皇马之前，皇马刚刚拿到了上个赛季的欧冠冠军。理论上，梅罗之后新一代球王首席候选者加盟，岂止锦上添花，谁能阻档皇马卫冕欧冠之路？可是，新东家并未在摘取了西甲和欧洲金靴的姆巴佩帮助下再进一步，反倒事倍功半，赛季四大皆空。姆巴佩为追求欧冠改换门庭，结果欧冠跟他拧着来，他离开后大巴黎登顶，他到达后皇马丟冠。难道姆巴佩天生没有欧冠命？非也。关键是他的去向同时改变了两支球队的属性。大巴黎从失衡到平衡，皇马从平衡到失衡。而平衡——攻与守的平衡，将与帅的平衡，教练团队与俱乐部东家的平衡，才是开启欧冠桂冠保险箱的金钥匙。

比大巴黎欧冠夺冠早几天，因姆巴佩到来不得不提前告别皇马、接掌巴西国家队帅印的安切洛蒂，公布了参加6月上旬南美区两场世预赛的巴西国家队大名单，在巴西有着姆巴佩在大巴黎那种不可动摇地位的内马尔落选。安切洛蒂解释说内马尔伤未痊愈，他就此事与内马尔深入交流过了，得到了后者“充分理解”。安切洛蒂可以说是当今国际足坛“世一号”主帅了，在皇马依然无法摆平姆巴佩，到了巴西国家队，要摆平内马尔，也只能用客客气气不让他入选这一方式。想当年，梅西最大恩师瓜迪奥拉跟巴萨分手，同样与梅西已经特殊到他难以掌控有直接关系。可见，如何处理与享有特权的超级巨星之间的关系，是包括安切洛蒂、瓜迪奥拉和恩里克等顶级名帅在内的所有教练的共同痛点。稍有不慎，即难免前功尽弃。

职业足球发展到高度商业化的当下，巨星级球员身价以亿欧元计，最高的达到两亿欧元，在互联网时代流量至上法则加持下，这些巨星的市场影响力和制衡教练团队乃至俱乐部决策层的能量，显然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球员身份。拥有这种超级巨星，对球队而言往往是一把双刃剑，他能帮助球队一锤定音，又能导致球队因失控而失衡。当超巨与主帅产生矛盾，落败的更多是主帅而非超巨。梅西、C罗、内马尔、姆巴佩这种级别的超巨，足以左右球队主帅的去留。比如，安切洛蒂本来有足够的能力和经验，处理好姆巴佩到来后与维尼休斯、贝林厄姆等原有巨星的共存问题，老板弗洛伦蒂诺却要求他以姆巴佩为中心组队，安切洛蒂没法在巨星彼此间相互妥协中寻找最佳契合点，只能让全队来迁就姆巴佩的风格，“一鲸生，万物落”的局面便无可避免。而姆巴佩离开后，在大巴黎再无超巨制约的恩里克拥有了绝对权威，令行禁止，进攻整体推进、防守全场压迫的打法得到了彻底贯彻，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另一个例子是C罗。C罗之于葡萄牙足球和国际足坛的历史地位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永不放弃的敬业精神更是业界之杰出榜样。可惜，他毕竟40岁了，再自律再刻苦训练，也躲不开身体机能和竞技状态下降的自然规律。C罗希望自己的职业生涯尽可能延长，这没有争议，因为他在球场上的作用早就不限于输赢层面，更多具有精神积淀和时代象征意义。问题在于，C罗在葡萄牙国家队的战术核心位置和进攻主导权未能做到与时俱进。2022年世界杯和2024年欧洲杯，葡萄牙国家队实际上具备了登上更高台阶的条件，假如C罗甘当精神领袖，把冲锋陷阵的职责交给年富力强的后辈，葡萄牙国家队一定能走得更远。

这就是足球。这就是欧冠。这就是世界第一运动对社会和人生的代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当姆巴佩意识到自身真实的球场和人生定位，像小弟登贝莱那样不仅仅凭借30+的进球、20+的助攻引领大巴黎攻击火力，也能一次次就地反抢和舍命回防之际，他给球队带来冠军、给自己带来金球的辉煌时刻，便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