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14日下午,韩国国会300名议员全体参加了弹劾案投票,最终以204票赞成,85票反对,3票弃权,8张选票无效,获得通过总统弹劾案,尹锡悦的总统职务立即停止,由总理韩德洙代行总统职责,尹锡悦成为韩国历史上第3位遭弹劾下台的总统。
至此,历时12天的韩国紧急戒严风波暂告一段落,尹锡悦将迎来“首尔之冬”。
从颁布戒严令,到宣布解除戒严,仅仅持续6小时,总统权威沦为国际笑话,作为韩国权力一号位,尹锡悦为何无法复刻首尔之春?
政坛风暴,从首尔之春到首尔闹剧
2024年12月3日22时25分,韩国总统尹锡悦通过电视直播宣布实施“紧急戒严”,以在野党裹挟国会、打击从北势力等为由,全面禁止国会和地方议会、政党的活动,以及政治结社、集会、示威等一切政治活动。
随后,尹锡悦调派军队包围国会,其中包括被称为“韩国最精锐”的707特种部队,短短2小时内,国会大楼部署了多辆包括反恐突击车在内的军用车辆,同时多架军用直升机盘旋在大楼上空,无数上街游行反对的民众聚集到国会大楼,试图闯入国会,警察与民众发生严重冲突,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戒严令颁布不到三小时,近190名韩国议员连夜赶至尔西部汝矣洞的韩国国会议事堂,召开紧急会议,通过投票,一致同意解除戒严令,其中,不少议员来自尹锡悦所在的国民力量党。
6小时后,在一片骂声中尹锡悦宣布解除戒严令,一场特别军事行动在山呼海啸的反对浪潮中草草结束,沦为2024年最大的国际笑话。
首尔之春
为何尹锡悦此举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就有媒体爆出准备戒严的言论,然而当时无论是执政党和在野党的高层,还是普通民众,都只是将其当成朝野两党骂战的论点,几乎无人相信其真实性,毕竟对于韩国而言,宣布紧急戒严无异于发动一场军事政变。
在韩国历史中,每一次紧急戒严都伴随着巨大的动荡与骚乱。
上一次紧急戒严还是在45年前,1979年10月26日,时任韩国总统朴正熙遇刺身亡,韩国政坛出现权力真空,总理崔圭夏临时代理总统职务,由陆军少将金斗焕担任国军保安司令部司令官,调查总统朴正熙遇刺案,在全国大部分地区实施戒严。
一个月后,全斗焕凭着戒严时期获得的权力,及其利用心腹军官组成秘密组织“一心会”,发动“双十二政变”,成功夺取军权。
1979年12月12日,金斗焕以涉嫌朴正熙遇刺一案为由,逮捕顶头上司暨陆军参谋总长郑升和,当晚,金斗焕通过“一心会”动用了手上的全部军事力量,将空降部队、步兵团乃至三八线的前线预备部队调往首都汉城。
经过短暂交火,叛军将首都警备司令张泰玩少将、陆军特战司令郑柄宙少将以及第三野战军司令李建荣中将等全部逮捕,金斗焕成为韩国军队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在夺取军权后,全斗焕开始着手控制政权。1980年,金斗焕通过5·17紧急戒严事件夺取政权,成为了韩国的实际掌权者,同年8月,他以陆军大将的身份退役,并成功当选韩国第11届总统,开启了长达八年的独裁统治,即所谓的“第五共和国”时代。
从戒严开始,到金斗焕上台担任总统,期间近一年的时间,全斗焕通过发动军事政变、排除异己、打击民主运动,一步步夺取了韩国的军政大权,史称“汉城之春”,后来随着韩国首都从汉城改名为首尔,这场政变又被称为“首尔之春”。
尹锡悦为何兵行险着,执意通过军事手段干预政权?
事实上,在这场闹剧发生之前,尹锡悦政府已经面临着巨大的执政危机。
今年4月,共同民主党在韩国国会选举中取得大胜,该党及其卫星政党共获得总共300个席位中的175席。超过三分之二,在国会中,在野党阵营牢牢占据主导地位,“朝小野大”的局面让尹锡悦政府及执政党推行的种种政策受到了严重挑战。
同时,你来我往的争斗让朝野两党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尹锡悦利用总统职权,反复对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提起诉讼,作为反击,在野党通过在国会的权力优势,不断弹劾尹锡悦扶植的亲信。据尹锡悦在3日的电视讲话中所说,国会在现任政府上任后已提出22件针对政府官员的弹劾案。
可以说,这种白热化斗争让当前的韩国在政治、经济等方面都陷入了半瘫痪状态,尹锡悦的施政好评率也一路走低,同时,随着总统夫人金建希的丑闻不断爆出,尹锡悦的支持率正不断下跌,自11月以来,尹锡悦的好评率持续在20%之下。
除此之外,作为半岛第一深情,尹锡悦因干涉“第一夫人”的相关案件,与执政党党首韩东勋爆发冲突,两人的矛盾造成了执政党内部的分裂,尹锡悦在政治上被进一步孤立。
一方面,内外交困的政治局面让尹锡悦的总统之路举步维艰;另一方面,一路高歌的在野党早已瞄准了下一届总统选举,而总统人选正是被他反复起诉的头号政敌李在明。
显而易见,一旦李在明上台,势必对其当前所作的政治审判展开报复,实施政治清算,目前已经丑闻缠身的尹锡悦家族显然难以经得起青瓦台魔咒的考验。
可以说,在宣布戒严之前,尹锡悦已经走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内外各种不利因素的叠加,正在加速尹锡悦政权的垮塌。
由此,通过军事手段干预政治成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旦赢得这场豪赌,获得的不仅是绝处逢生的政治生命,更能借此一举扫清当前党内外的障碍,通过独裁统治迎来个人政治生涯的春天。
毕竟,45年前,作为双十二政变的两大主要策划者,全斗焕和卢泰愚在此后轮番上台,共同控制了韩国政坛长达13年,对于已经面临政治绝境的尹锡悦来说,这种诱惑不可谓不大。
尹锡悦的”首尔之春“为何草草收场
发动双十二政变前,全斗焕在军方甚至算不上二号位,并且只有少将军衔,在其之上还有代理总统、国防部长、陆军参谋总长等人手握实权。并且,同级别的李泰玩等人手中同样握有对等的兵权可对其掣肘。
在政权和军权双双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全斗焕为何得以发动一场稳操胜券的政变行动,并由此一举夺过权力的手柄。
反观尹锡悦,作为当前韩国政坛当之无愧的一号位,在企图调用军事手段打压对手时,竟被各方势力不费吹灰之力平息了,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
尹锡悦表面看着手握优势,其实虚有其表,难掩实质之弱,可谓外强中干;相反,当年的全斗焕却是外柔内刚,虽然只有少将军衔,但其一手创建的“一心会”,成员全是手握实权的韩国骨干军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权力组织,全斗焕能成功上台,背后的“一心会”功不可没。
回过头来看尹锡悦的从政经历,1991年,研究生毕业的尹锡悦经历8次司法考试落榜后终于通过,并于1994年韩国检察系统,正式踏上检察官之路。
此后,尹锡悦先后担任大邱、春川、釜山等地方检察厅检察官及首尔中央地方检察厅检察官,专攻贪污腐败案件。
卢武铉上台后,尹锡悦开始得到重用,同时,由于出色的工作能力,尹锡悦开始赢得“铁面检察官”的声誉。
2016年,文在寅担任总统,开始清算积弊,对前总统李明博、朴槿惠展开调查。尹锡悦被任命为这两起案件的主要调查人,并在调查中提供了朴槿惠亲信干政的重要证据,亲手将李明博、朴槿惠两位前总统送进监狱,被称为总统克星。
之后,尹锡悦又协助文在寅,调查并逮捕了三星集团的掌门人李在镕,将这位韩国第一财阀也一并送入监牢。
当年风靡全网的韩国政坛爽文《文在寅复仇记》,其中最激动人心的三大案件,尹锡悦全部参与其中。
尹锡悦的检察官生涯可谓是充满传奇色彩,几乎把韩国的权贵阶层都得罪了个遍,正直检察官的形象也让他在韩国社会赢得了极高的声望与尊重。
可以说,尹锡悦的政治生涯中超过20年的时间都投身于韩国检察系统,并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与如今他的头号政敌李在明处于同一阵线,都属于文在寅政府的重要人物。
然而,尹锡悦与共同民主党的亲密关系终结于文在寅任期内著名的曹国案。
当时,为了牵制韩国检察系统的强大权力,文在寅将司法改革作为总统任期的重要政治目标之一,希望通过削弱检察系统的权力,推动政治生态的改善和民主化进程。
彼时曹国作为青瓦台秘书室民政首席秘书,是文在寅当之无愧的亲信。2019年8月,文在寅提名曹国为法务部长官,并于同年9月正式任职。曹国上任后,成为文在寅政府司法改革的主要推动者,负责推动相关法律的修订,如《检察厅法》修正案和《刑事诉讼法》修正案,积极参与了改革的策划和实施过程。
作为韩国检察总长,尹锡悦首当其冲,于是,以尹锡悦为首的检察系统开始了反击,并于2020年以涉嫌腐败为由,对曹国展开调查。同年10月后,曹国宣布辞职,尹锡悦与文在寅所在的执政党的关系也因此走向破裂。半年后,尹锡悦辞去检察总长一职,正式离开文在寅政府,转投保守派阵营国民力量党,并于同年11月在国民力量党选举中胜出,成为总统候选人。
从以上经历可以看出,在成为韩国总统前,尹锡悦真正直接参与政治的生涯仅有8个月,此后,尹锡悦当选总统,成为韩国民主化之后第一位没有国会议政经历的总统。
从政仅8个多月就登上了韩国权利的巅峰,尹锡悦可谓一步登天。与此同时,从政经验不足也成了他最致命的弱点,没有班底、缺乏亲信,甚至在执政党内的关系也并不牢固,这些掣肘让尹锡悦这两年来的总统之路走得寸步难行,同时,这些因素的叠加,成了尹锡悦在本次戒严风波中以失败收场的根本原因。
权利从拥有到执行,中间需要一段漫长的落地过程,尹锡悦虽然拥有名义上的最高权力,然而无论在政权中心的国会、还是军权中心的军队,尹锡悦都缺乏实际的亲信班底掌权。
并且,由于此前提出的削减军队开支方案,尹锡悦政府已经引发了军方的强烈不满,在关键时刻,想靠军方支持收割政治实权,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知道,当年作为军人出身的总统全斗焕,通过政变上台后,韩国军方上下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甚至有传闻报道,连一线的大头兵,都拿到了10个月的工资奖励。强悍的个人魅力让全斗焕在军方获得了广泛的支持,还因此收获了“半岛第一大哥”的外号,这是全斗焕有底气发动军事政变的核心原因。
相反,本次戒严风波中,对于韩国军方而言,支持这位妄想克扣自己工资的总统,不仅可能背上发起内战的罪名,成功后也未必能得到实质性的回报,是一个十足的得不偿失之举。
因此可以看到,在本次行动中,军队上下一致都是出工不出力,听从调派守住国会大门,但也仅仅只是履行职责守住大门,对于直播翻墙进入国会的李在明放任不管,面对民众的抗议和谴责甚至连声道歉。
作为有名无实的傀儡总统,尹锡悦想复刻“首尔之春”的奇迹,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韩国内乱,美国为何选择坐视不管
在本次戒严风波中,作为大韩民国实际掌门人的漂亮国,为何全程选择隔岸观火?
在我国古代的政治体制中,有这么一种说法,叫“皇权不下县”,指的是在封建社会中,皇权或中央政府的直接管辖权通常只延伸到县级行政单位,县级以下的管理,中央是不大关心的,基本处于村民自治的状态。
换句话说,对于国家而言,乡村地区无论是张三当村长,还是李四当村长,都不重要,只要能维持地方秩序、按时纳粮纳税即可。
这种情况放到国际关系中同样适用,对于大漂亮而言,韩国的体量太小。无论谁上台,对于中美俄之间的制衡关系都无足轻重,因此可以看到,在韩国历史上的数次权力斗争中,美国基本都选择了隔岸观火,而最终无论谁上台,都无法摆脱美国对于韩国的全面控制。
横向对比一百年前发生在我国的列强割据局面,西方列强基本都只能通过支持地方军阀,培植在华代言人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在华利益,因为中国的体量太大,战略纵深过于复杂,无论那个国家,都无法单独吃下这块蛋糕。
相比之下,如今的韩国对于美国而言,只是制衡亚太地区的一枚棋子。从韩国建国之初,美国就实现了对韩政治、军事乃至经济的全方位控制。此后,无论上台的政府是强硬派还是亲美派,最终都无法改变美国拿捏韩国的态势。
并且,假若真的摆脱了美国的控制,作为军事力量孱弱的弹丸小国,韩国显然难以在强敌环伺的半岛局势中安稳生存。
因此,对于美国而言,韩国所谓波澜壮阔的政治斗争,不过是一场权力的游戏,最终决定的,不过是谁作为代表向自己屈膝赔笑罢了。
首尔之冬,青瓦台魔咒再度上演
本次戒严事件得到了执政党和在野党的一致反对,执政党的主要人物都已经跟尹锡悦划清界限,在野党更是将此事上升到了内战地步,公开表示:即使总统解除戒严,叛国罪也无法避免,尹锡悦彻底成为了两党之间的共同敌人。
如今,随着总统弹劾案通过,尹锡悦下台,摆在他面前的,或许只有锒铛入狱或流亡海外,青瓦台的魔咒幽灵,已再次飘荡在韩国政坛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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