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5月末在SBS播出后,韩剧《联结》就靠着不俗的悬疑质感,实现了收视逆袭。从第1集的5.7%,到第10集的11%,最后收官时,收视率竟飙升到了14.2%! 与收视率一股脑地上升不同,《联结》的口碑变化要复杂得多。从最初的7分,到最高时的8.3分,等剧集完结后,不少剧迷又略感失望,纷纷给出差评,致使该剧评分最终停留在8.1分。
《联结》有着韩式犯罪剧一贯的优点:大胆犀利,鞭辟入里;与此同时,它也有着类型剧很难避免的毛病:逻辑不严密,结局潦草收场。剧集开场不久后的走向,有着《老男孩》《汉江怪物》等经典韩片的路数。池晟饰演的男主角在京,被人莫名绑架,染上毒瘾,而此事与他的高中同学准瑞脱不了干系。可吊诡的是,准瑞恰在不久后神秘死亡。作为缉毒警察,在京虽然备受毒品折磨,但他必须得隐藏染毒的秘密,还得在腹背受敌的恶劣处境下,寻找准瑞的死亡真相。
进一步来说,《联结》中在京的形象,就是《老男孩》里崔岷植饰演的吴大秀、《汉江怪物》中宋康昊饰演的朴康斗。他们都在某种未知力量的支配下,瞬间滑向人生的谷底,但他们又分明懂得,必须立马振作精神,对抗这一硕大无朋的隐形黑手。往浅了说,这是“地狱开局”的戏剧模式,往深了讲,这是韩国政治黑幕的巨大隐喻。
剧中,无数的谜团向在京抛来,但追根溯源,无非只有两个:一个是让在京患上毒瘾的“柠檬冰毒”从何而来?另一个是准瑞死亡的背后,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围绕第一个谜团,《联结》向我们展现了韩国社会中,毒品从制作到运输、从销售到沾染的整个过程。这一巨细无靡的对“毒网”的刻画,在过往的韩国影视剧中极为罕见。新型毒品的诞生源头,是财阀公子为了纵欲享乐;毒品的批量生产,是野心家为了积累原始财富,投资房地产;毒品的销售运输,又是由黑道混混强势把控;“毒虫”无法买到“柠檬冰毒”时,为了挺过去,竟服用大量的食欲抑制药。
剧中有两处对比画面,最是让人触目惊心。对财阀公子来说,每当他需要“特殊药物”时,都有专人配送到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可对于底层平民而言,一旦染上“柠檬冰毒”,便彻底沦陷。剧集一开始的那位母亲,在“享受”过后遭遇车祸,与年幼的女儿天人永隔。
在此,毒品化作了人性欲望的终极象征物,也变成了阶级差距的隐秘催化剂。透过它,你能看清楚这里面夹杂的社会阵痛,也能目睹到滚雪球一般的灾难升级。《联结》另一个重大的谜团,是由“准瑞之死”所牵连出来的一系列黑幕。“准瑞之死”,像极了国剧《沉默的真相》中一开始的“江阳之死”正是由于江阳离奇死亡,才促使多年前的“侯贵平遇害案”和多年后的权贵贪腐案被接连翻出,剧集也在三个时间维度中交叉叙事,形成丰厚的悬疑质感。
《联结》同样如此,准瑞的死去,以及他留下的遗嘱,让昔日好友在京、允珍不断抽丝剥茧,探明案件真相。这里的案件,一个是二十年前的“蔡京泰遇害案”,另一个是与准瑞有关的财阀集团犯罪案。二十年前,尚读高中的在京、准瑞和允珍同属一个社团,关系要好,但却在同学蔡京泰遇害后关系破裂、分道扬镳,在京甚至被迫转学。
当时,被卷入事件中心的准瑞,虽然知道蔡京泰遇害的真相,却因为顾忌财阀的权势和同学间的友情,没有站到在京的一边,共同指证与蔡京泰遇害有关的四位同学:财阀公子宗洙、打手致铉、智囊泰振、小跟班允浩
二十年后,就在准瑞死亡当晚,宗洙、致铉和泰振同时出现在案发地点,他们不仅是杀死准瑞的嫌疑人,也与后来一系列的谋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联结》从第2集到第11集的绝大部分篇幅,其实都在用交叉叙事的手法,将二十年前的“蔡京泰遇害案”和二十年后的财阀集团犯罪案相互编织,缝合成一桩互有牵连、牢不可破的罪案网络。本剧的口碑之所以在中间部分最受欢迎,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在京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有着本格推理的智性风格。就拿第5集和第8集来说,不管是在京为了搞清楚杀害杂货铺老板的凶手具体的行车路线,还是他在察觉冻库异常后,立马在大脑中计算几个重要地点的相对方位,画面右上方都显示出相应的地图。而且在京的内心独白也都逻辑缜密,推理完善。
此外,允珍对准瑞妻子的跟踪调查,与在京对以宗洙为核心的财阀成员的分析,都首尾咬合,彼此关联,不断推动相关案件的破获、关联人物的演化。不仅如此,我们也在这一系列推理过程中,看到了与《黑暗荣耀》《安娜》等热门韩剧类似的主题:阶级差距导致的人性异化。在我看来,剧中最值得咀嚼的一组人物,并非是以在京为代表的主角团,而是宗洙、泰振和元昌镐所代表的反派角色。
早在二十年前,为了将儿子培养成韩国的顶级富豪,元昌镐便相中了出身底层却极富野心和才华的泰振。更为夸张的是,元昌镐还动用各种手段,将凡是能帮到宗洙的潜在对象,统统调到宗洙所在的班级。在元昌镐看来,贫富阶级一开始便已注定,下位者只是任由宰割的鱼肉,所以他亲自给宗洙的班级定下“学习守则”:要成为遵守本分的人;要成为对朋友有用的人。“遵守本分”和“对朋友有用”的铁律,折射出这位财阀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傲慢姿态。过于强势的父亲,遮挡了活在阴影中的儿子。
所以宗洙从小内心扭曲,狂妄和自卑深藏于血液之中。这便是为何他要霸凌蔡京泰,将其活活打死;也是为何在面对父亲时,他会惶恐不安。过分沉重的人生课题,压得宗洙喘不过气来,使其只能借助毒品的麻醉来度日。而在这一过程中,同样被寄予厚望的泰振,渐渐不甘于“遵守本分”,他如同鹰视狼顾的司马懿,蛰伏许久,只为等待自己的“高平陵之变”。
所以才会有第13集里,泰振搬出杀手锏,将元昌镐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变得不可一世的一幕。元昌镐的机关算尽、宗洙的扭曲煎熬,与泰振的暗黑逆袭,将韩国上层社会的阴险狡诈、冷漠自私刻画得淋漓尽致。然而到了收官时,《联结》仍旧逃不过荒腔走板的命数。允浩发癫杀人,泰振死于话多,就连城府最深的元昌镐,都在在京的质问下,吐露出犯罪真相,并被录下音频证据,锒铛入狱。
这种反派团体集体失智、不断“送人头”的昏招,只能说明《联结》仍然绕不过“爽剧”的无脑模式,即为了迎合部分受众的“仇富”心理,刻意制造出正义战胜邪恶的光明结局。虚假的结尾,让全剧的写实笔触瞬间化为乌有,这就让《联结》这部韩剧变得既不可不看,又极为可惜。
作者 | 花无宴编辑 | 楼 主校对 | 胡 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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