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宋元时期,山水画中自题跋的数量开始增多,除了表明作画内容和特征之外,有时一个标题还可以提示画作的性质和成分,赋予画作特殊的意涵。落款或者说是题款,通常是表明了写作的时间和写作者的身份。身份则通常以地名或者官名加上自己的姓名、字或别号组成。

一、宋元文化背景

宋代文学的蓬勃发展和书画艺术风格转型,是书画题跋得以发展的两大必要条件。随着北宋独立“画意”的出现,山水画与山水画题跋的互动,画内与画外观众的呼应以及其中体现出的人文意趣,都在宋代得以正式展开。

这种意趣的形成是文学“出位之思”,以画写意即出位之思,是文学对于绘画的介入,文学理论对画论的介入,文学的一部分诉求同时也成为绘画的诉求。宋代平易自然、自出新意的散文风格,不仅影响着自由灵活的题跋文体形式,也影响着山水画的评价和标准,即山水画题跋的写作。当然这背后还有宋代儒学复兴的影响。

反对佛老的立场影响了此前以宗教人物或故事画为主的绘画题材,从而促进了山水画的兴盛,一如古文运动所反对西昆体一般反对着院画追求形似的标准,以此倡导写意的精神。

宋代还兴起了书画收藏的风尚。《宣和书谱》《宣和画谱》著录了皇家收藏,《宝章待访录》等书籍亦可见私家收藏之丰富,而书画作品的互赠、访求、买卖、鉴赏、考订、收藏都需要书写题跋。

《摹张僧繇翠嶂瑤林图跋》记载:“值予多岁之际,而友人告归亦甚急,留一宿持去,未属片语,此心不无耿耿。”

为观赏过的画作写跋语是书画赏玩的一种方式,以至爱好者看见了名画佳作却没来及在上面留下只言片语,心中难免不断挂怀。此外,题跋不仅可以对绘画价值进行评定,对观赏行为进行指导,名人作跋还为其增添了附加价值。

二、文人画理论和手卷形式的出现

士大夫阶层是题跋写作的基础,虽然从事山水画创作的人很多,但为山水画作跋的却主要以士大夫群体为主。北宋的文教制度使得文人群体,在数量和构成上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士大夫不仅成为了国家官僚队伍的主体和政治结构的中坚力量,还在思想文化领域占据了前所未有的地位。题跋中就渗透着宋代文人的理性思考和感性表达,蕴含着他们对于心灵的观照和对人生况味的体会。

文人画理论的具体含义至今依旧有争议,各种或从身份、或从风格、或从特质入手的定义都很难将所有特例含括在内。

文人画理论的兴起,如果以苏轼为先导,则自然与题跋写作的兴起息息相关,其有赖于文化氛围与社会背景的整体影响,且表现出一种共生性,即一方面文人画理论促进了题跋写作的产生,另一方面题跋写作也是文人画理论的实践载体,反过来帮助了文人画理论的自我主张。

画作是内在经验的心理表现,而帮助观众判断的是文化、习俗和认知。题跋的写作也体现了这种心理表现和判断标准。山水有着地理和人文的双重空间性,这种广阔的空间,有助于容纳不同观画者的心理感受或者说内在经验。

从苏轼开始的文人画理论在倾向上,可以说是与当时的学术和文学理论相同的。而这套理论随着以“苏门”为中心的文人们推广之后,被接受,被内化,成为了我们看待山水画的自觉标准,并形成了以此为基础的一套评论话语,而这套话语也就成为了题跋写作中的核心词汇来源。

卷轴画是为了对画在纸绢上的画作,进行收藏保护而被装裱成多种形制。比较常见的有横幅手卷以及长幅挂轴,此外还有成组的屏条,又或者小幅画组成的册页。手卷和横轴的形式在北宋时就已比较完备,前者是在案头观赏,后者是悬挂于室内装饰,用来欣赏大幅作品,在一定程度上代替屏风与壁画。

卷轴画的出现适应了室内欣赏的需要,也更有利于绘画的保养与收藏。其既是绘画题材与功用演变的结果,同时也影响着题材与功能的改变。人物宗教画在此前多是以壁画形式绘制在寺庙宫璧上,五代及宋,道释人物画的壁画创作虽然依旧在继续,但山水花鸟逐渐变成新的主流。

《跋东坡书后》记载:“变纵为横,变险峻为平易。”

当时李成采用了北方画家少有的手卷形式作画,此前山水画还多做实用功能,立轴之形式以及高远画风之流行,便于其作为宫殿寺庙墙壁的装饰,或是作为房间里放置的屏风,而卷轴画的流行,从某种程度上也是适应这种更容易被反复欣赏、把玩的绘画题材要求的结果。

手卷是题跋书写流传的最主要形式。现在我们常见的手卷多是在明清时代重新装裱过的,由装裱在卷轴背纸上的“天头”“引首”“画心”“拖尾”组成。这种特质,不仅影响着绘画行为本身,导致了绘画构图形式的改变,也对其与观众的互动方式,甚至绘画的收藏产生了影响。

“拖尾”就是常用来书写题跋的地方,且可以增加拖尾的长度来容纳更多的题跋,不同时期的题跋书写通过这种特殊的装裱方式,得以不断递传下去,于是题跋本身也成为画作整体的一部分,成为可供观赏的对象。

三、文人对于书法的重视

题跋的书写依附于其本身的书画卷轴,随着时间的推移,题跋虽然可能不再以书画的一部分,而是被刻录在文集中得以流传。但在原始的书写语境下,题跋在为“文”的同时,也为“图”。题跋呈现为图的方式又是通过书法,而书法不仅承载着文字内容,还在用笔与线条上横跨“图”与“文”。

因此书法的写作不仅是题跋的载体,还是推动题跋书写的重要原因——题跋不仅在内容上得以一观,还要在形式上成为画作的有机组成部分。虽然在宋代以前,绘画尚未有大量的文人参与,但书法早已是文人生活的一部分,尤其到了宋代,提倡自成一家,不践古人的文人书法兴起,这种对于自身书法的骄傲和肯定,也是题跋书写大量出现的原因。

《全元文》记载:“此画之景非此诗之所言也,此诗之工非此字之所增重也,珍之者,以其画舆?以其字舆?以其诗舆?”

前人书迹一向是收藏的对象,这更是在内容之外,在形式上叠加了题跋的价值。赵孟頫曾在一幅并不知名的画卷后题跋东坡与晋卿山水画诗,袁用和得而珍之,即使景色与诗歌没有直接关系,赵孟頫之字也不能改变题跋的含金量,但是其各自有存在意义与收藏价值,因此所画之景、所题之跋、所写之字都可能成为后人收藏珍重的出发点。

此外,书法还在理论方面对题跋的写作有所影响。山水画题跋表达着作者对于绘画的观点。作为一个文人,可能对绘画不甚熟悉,但是对书法和文学一定极为熟悉,他们便可借助书法和文学的标准来评判其不熟悉的绘画。

书法对于绘画理论的影响除了书画同源,援书入画等实践层面之外,在类似于风格、气韵、人格等评论标准之上都体现了一种趋同性。这是其他艺术领域的标准溢出到绘画领域,被吸收整合后,成为一个整体的时代艺术风向。

结语

题跋出现本身就是文学与书法的共同作用,是文字和书法共同溢出到绘画中产生的。书画题跋书写得以可能的充分不必要条件已经具备。而其强烈的自我意识,对于自我水平、个性和精神品格的自信与张扬,则是其最后的必要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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