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某电视节目组收到一通白血病患者的求助电话。她叫王慧芳,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并不是为自己筹集治病费用,而是寻找自己的儿子。

听到这里,工作人员十分不解,连忙视频连线王慧芳。视频中,饱受白血病折磨的王慧芳已经骨瘦如柴,口罩外暴露出来的皮肤格外苍白。

“拜托你们,找一下我的儿子,他是唯一能为我做骨髓移植的人。但是我的前夫却阻止他救我,我们离婚11年了,孩子归他抚养。前几天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儿子电话关机,已经断绝了和我的一切往来。”

王慧芳

说到这里,王慧芳有些急切:“我打这通电话,就是希望你们能帮我说服我的前夫和儿子,如果再不做骨髓移植的话,我就只有3~6个月的生命了。”

人命关天,工作人员不敢再耽误,立刻根据王慧芳留下的信息联系他的前夫和儿子。可前夫陈志坚始终避而不见,儿子陈斌也拒绝观看记者带来的王慧芳亲自拍摄的劝说视频,还冷漠地说打这样的感情牌没用。

被病情折磨的母亲危在旦夕,儿子却是这样绝情的态度,难道他当真如此狠心吗?患病的王慧芳最终又是否能在频频被拒后得到救命的机会?

王慧芳和陈斌

儿子,我好想你

湖南的一所高中门口,16岁的陈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里的一段视频。视频中,王慧芳满面枯槁,一遍遍地说着“儿子,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想念你。”

陈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是想我的骨髓吧?”说着,他把手机往前一推:“我说了,打感情牌没用。”

站在陈斌面前的两位老人有些急切,他们是王慧芳的父母,也是陈斌的外公外婆。5岁之前,陈斌一直是由外公外婆照顾,5岁那年父母离婚之后,陈斌寒暑假也常常在外公外婆家长住,祖孙之间感情很好。

但此刻,外公外婆看着这个表情冷淡的少年,听着他语气里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漠视和嘲讽,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这个孩子了。

外婆嘴唇颤抖,哭着说:“你妈妈就要死了,我们找了14个人和她做匹配,那些都是旁系,都不成,只有你能救她。斌斌,我就这一个女儿,你也就这一个母亲呀。你怎么忍心看着她去死呢?”

看着外婆绝望地哭诉,陈斌心头一软,这两个老人是真心疼爱过他的。于是,陈斌温声开口:“不是我不救,我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我愿意。但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是未成年人,没有自主权,我的监护人是我爸爸,我只听他的。”

外公立刻急切道:“你妈妈也是你的监护人呀,你不能光顾你爸爸,不顾你妈妈吧?”

陈斌一家

此时,手机里的视频也播放到尾声,王慧芳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我知道我生病了,你也没有心思学习,因为你爸爸的原因,你都不敢来。我希望你能放下包袱,不受你爸爸的限制,赶紧来给妈妈捐干细胞,这样你的人生才不会留下遗憾。”

听到这话,陈斌的表情有些奇怪,语气也开始生硬起来:“我说了,不是我不救!要是你们逼我,你们就试试,只要你们敢带我走,我爸立马就会报警。没有他的同意,看哪个医院敢做这个手术。”

祖孙三人不欢而散,先前他们不是没有争论过这个问题。陈斌一直认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由父亲一人抚养,父亲一直拼命工作,让他上好学校,给他好的生活,但母亲却什么也没有付出过。

而王家老两口却觉得,陈斌在5岁之前都是由自己照顾,比起之后的十年,明显前面这几年照顾孩子更加费心费神,所以自己付出的才更多,陈斌应该听自己的。

为了加大筹码,王家老两口甚至还向陈斌承诺过,如果这件事情让陈斌的父亲陈志坚不高兴了,那以后外孙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他们来出。可陈斌却始终不松口,一直坚持说自己不能忤逆父亲。

与外孙不欢而散后,王家老两口来到了女儿独居的房子替她整理东西。王慧芳如今在北京某医院治疗,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湖南的家了。

王慧芳的家

记者跟着王家父母进屋后有些惊异。王慧芳居住的环境和她想象的普通单亲妈妈的居住环境完全不同。这间房子虽然只有90平米,但是精致漂亮,墙上挂满了布置的藤蔓,王慧芳的房间里多的是装饰的项链和奢侈品。

而且,记者还在房间里发现了出售房屋的广告。王慧芳名下除了这套房子之外,还有一套320平米的复式楼,地理位置也极好,都在学校附近。可见在生病之前,王慧芳生活优渥,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有情调的女人。

记者心中划过一丝怪异的违和感,按道理来说,王慧芳生活条件不差,想要照顾儿子应该十分容易才对。可是据他们了解,从陈斌5岁那年父母离异之后,王慧芳就一直对他不闻不问。

陈志坚离婚时净身出户,房子留给了王慧芳,自己只拿了孩子的抚养权。后来几年,他必须拼命工作才能养活父子俩,也因此很难兼顾好照顾儿子的责任。所以这10年来,陈斌要么就借住在老师家,要么就被寄养在叔叔家,由叔叔照顾。

如果王慧芳过得不好,顾不上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寄人篱下也就罢了。可王慧芳明明有能力给孩子母爱,但却吝啬到不肯照顾孩子哪怕一天。这样看来,有些过于自私凉薄了,也难怪陈斌在母亲的生命和父亲的意愿之间会坚定地选择父亲。

避而不见的前夫

另一边,外公外婆走后,陈斌也陷入了沉默。他打开手机,手机里是自己浏览过无数遍地捐赠干细胞的流程。空无一人的操场里,陈斌喃喃自语:“先打针,让干细胞活跃,提取干细胞,注射到她体内,再休息一星期。”

对于这个流程,陈斌已经非常熟悉,也在脑海中演练过许多遍。这时候,从陈斌旁边经过了一些同学,他们都看着他,悄悄指着陈斌窃窃私语,偶尔传来“不救妈妈”、“狠心”之类的字眼。

陈斌紧紧攥住手中的手机,红着眼眶冲他们怒吼一句:“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转身跑了。

事情陷入胶着,想要挽救王慧芳的生命,还是只能从她的前夫陈志坚入手。工作人员打过很多次陈志坚的电话,但都杳无音讯,去他家里寻找,发现陈志坚已经去外省出差好几天了,根本找不到人。

就在这时,陈志坚的弟弟主动找上门来,称哥哥在外工作脱不开身,委托他来解决这件事情。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说话的权利,因为陈斌这几年一直是由叔叔照顾着长大。

“那个孩子这段时间也不好过的,上次我去学校给他送衣服,在教室外面看见他一直在发呆。上课时间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老师叫他时他都跟失了神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陈斌以前都不这样的,他是个乖巧的孩子,学习也很努力。”

说起陈斌,叔叔一直在叹气。王慧芳父母将女儿的安危放在第一步,可是作为看着陈斌长大的叔叔,他更关心这个孩子的感受。

“你不知道,他们一直在逼他。王慧芳发现自己得病之后,就偷偷把孩子接了过去,也没跟我哥和孩子商量,私自做了血液配型。后来得知孩子确实可以给她做骨髓移植,王慧芳就开始疯狂骚扰孩子,不管陈斌在学习还是休息,一直都在跟他打电话发信息。”

陈斌叔叔觉得王慧芳的这种做法严重影响到了孩子的生活,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为孩子考虑过。“这个孩子很苦的,从小到大没有父亲和母亲管他,都是我在带,有时候去老师那里住,他活得很艰难的。”

叔叔还说,陈斌从得知母亲生病之后就哭了。上一次,王慧芳联系陈斌让他来做手术的时候,陈斌心里愿意,还去查找了很多关于骨髓移植的资料。可他毕竟是个半大孩子,面对手术怎么可能不害怕?

“就上个星期五,陈斌嚎啕大哭,这孩子吃惯了苦的,从来没这么哭过。我也担忧,手术总是有风险的,这么小的孩子,要是手术中出点岔子,他未来的人生怎么办?”

叔叔对自己哥哥陈志坚不接电话的缘由也做出了解释,他说,王慧芳知道孩子与她匹配度极高之后,一直都在偷偷联系孩子,却从来没跟孩子的父亲陈志坚商量过。

同时,她因为怕陈志坚不答应,专门去找了市里、省里、银监局等所有能找的领导,让他们给陈志坚施压。现在又找了媒体,把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不光陈志坚,就连陈斌现在也没法做人了。

叔叔有些生气:“我们对她已经足够好,离婚十几年了,知道王慧芳生病,我们陈家都去看望,我哥哥还给她包了一个2万块钱的红包。可王慧芳做的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我哥哥和陈斌的感受,到现在她都一直在逼迫陈斌,丝毫没有为孩子考虑过。”

王慧芳父母无奈地叹息:“这个不会有事的,如果孩子真的因为手术出了什么问题,那我们就为他未来的人生负责。现在人命关天,陈斌只要稍微做出一点牺牲,就能够挽救我女儿一条性命。”

陈斌叔叔对他们的这番话并不赞同,他觉得,陈斌做手术是冒着风险的,并不是稍微一点牺牲。而且,陈斌只是一个16岁的孩子,他的人生还很长,王慧芳父母话说得好听,但手术若真出了事,他们要怎么为这个本来应该有很长很美好的人生的少年负责。

就在两家人正在争辩的时候,陈志坚的电话打了过来。

陈志坚表示,自己从未阻止过儿子去救王慧芳,他只是希望能够在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实施这个手术。而且,就在不久之前,陈志坚跟儿子进行过一次恳谈。陈志坚将这次手术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告知过了孩子,并告诉儿子,无论儿子怎么选择都没有过错。但是,如果王慧芳真的生命垂危到需要儿子的帮助,他们是义不容辞的。

所以,陈斌也早就做好决定会去救母亲,只是他确实有些害怕。陈志坚也对儿子的恐惧表示理解,而他之所以坚定地挡在前面,阻止儿子去北京进行手术,就是想给儿子最大的安全感。

陈斌叔叔也坦言道:“王慧芳找的那个医院是她在网上搜来的,她的进了一个Q Q群,听到群里人人都说这个医院好,她才专门跑到北京去治的。可民营医院的安全性不比公立医院,如果出了事,这个后果是我们都无法承受的。”

叔叔劝王慧芳的父母:“湘雅也有好的治疗白血病的医院,如果她能转到湘雅来,在不影响孩子生活和学习的前提下,在这里做手术,我也能好好地监管和照顾孩子。而且,我陪着孩子去医院,孩子也不会那么害怕。”

陈斌叔叔

王慧芳的父母却不接受这种做法,就在不久之前,医生告诉他们,王慧芳的病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现在根本不适合四处奔波。如果出门的话,很可能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能要了她的命,更何况是从北京长途跋涉到湖南。

陈斌的选择

得知儿子非要到湘雅才能给自己捐赠干细胞,王慧芳也开始急躁起来,她不再温言劝儿子,而是咬牙切齿道:“以后陈斌再有出息,再考上清华,做再大的贡献,他如果没来给我捐骨髓,他也是失败的,别人会瞧不起他的,连自己的亲生妈妈都不来救。”

说到这儿,王慧芳哭了起来,似乎有些崩溃:“对任何一个人见死不救都是不道德的!”

平静了一会儿,王慧芳又在视频连线中对母亲说:“我们要抓好对孩子的道德教育,这些事情陈斌年纪小,他不懂,你们要跟他讲清楚。不管我以后怎么样,我都希望我的孩子在道德方面是坦荡的,我希望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不是那种推卸责任、不负责任、心胸狭隘的。”

这些话似乎意有所指,虽然看着都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谆谆期望,可是其中却包含了太多道德绑架的成分。显然,王慧芳为了能活下去,已经使尽浑身解数。眼看媒体都无法逼迫成功,只能用道德的力量来压迫儿子。

而她的这些话语对如今的陈斌来说确实是一座大山。他已经16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母亲为了让他捐骨髓,从去年冬天就开始闹,让几家人都不得安宁,让父亲在工作中举步维艰,也让自己在学校里被人指指点点。

到如今,母亲仍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自己的过失,如果自己不按她的想法做,那她嘴里的那些不堪的词汇,以后必然要落到自己身上,还有可能会落到照顾自己、教导自己的父亲和叔叔身上。

来找陈斌的记者有些不忍,对于一个16岁的男孩来说,这一切都显得太过沉重。“我是被你父亲委托来的,他让我一个人来找你,就是不希望你受到外公外婆,甚至是他自己的干扰。当然,我也不会左右你的想法,一切都看你自己。”

陈斌摇摇头:“没事,我捐。”记者问他:“你不害怕吗?”陈斌说:“不怕,你们不是说,让我可以在湘雅提出来,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是吗?”

记者点点头,这确实是他们想到的最好的法子。让陈斌在湘雅做手术,将干细胞提取出来,然后再寄到北京,注射到王慧芳身体里。这样的话,两边的要求都能满足,陈斌也可以在家人的陪同下做手术,毕竟他还是个孩子,这样的话能让他觉得更有依靠,更安全一些。

一切尘埃落定,记者陪着陈斌慢慢走在路上,陈斌突然开口:“你不知道……”记者:“不知道什么?”“要是你经历了我的童年,你就知道了。”

看到陈斌脸上的表情,记者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童年怎么了?”陈斌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陈斌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五岁时候的自己都能从被抛弃的痛苦、绝望和孤单中走出来,现在的这些困境又算什么呢?

不过是母亲一直不爱自己罢了,以前还怀抱一些希望,经过这件事,也不过是更认定了这个事实。“算了,反正,只要自己心中无愧就好。”

陈斌脚步轻快,手上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会救你。”听到这话,王慧芳欣喜若狂:“真的吗?你什么时候来?”又哭着催促陈斌:“儿子,你要快点,妈妈已经拖成难治的白血病了,你快点过来。”

让大家都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陈家人和王家人为手术做着准备的时候,王慧芳身体里的癌细胞比例已经突破百分之七十,无法接受骨髓移植。恰好由于干细胞运送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风险,将干细胞从湘雅运输到北京的建议也暂难实行。

王慧芳筹谋许久的捐赠计划彻底失败,不知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总之,这个自私的母亲对儿子的亏欠似乎得到了一些审判,虽然陈斌已经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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