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有部经典电影《审死官》,讲的是星爷饰演的讼师宋世杰为民伸冤,终于让寡妇杨秀珍沉冤得雪的故事。 影片是无厘头喜剧,片中也反映出一个社会现实,杨秀珍之所以被冤枉入狱,有个原因是她没有文化,宋世杰之所以能翻案成功,也是因为有着文化的底子。 这牵扯到一个问题,古代中国,民众的识字率有多高?

近年荧幕上古装剧也不少,从《大明风华》到《清平乐》,以往少人问津的明朝、宋朝现在也受到追捧。不过,大家都把眼光聚焦到片中一众社会精英身上,少有人关注普罗大众。别的不说,往上看两三代,追溯到奶奶那辈,老人们还有很多不识字的,尤其是妇女。我所在之处是江南吴越之地,永嘉南渡后已渐趋繁华直至近代, 江南如此,想那山高水险之处,人民识字率定然还有不如。 如果民众都不识字,那古代这么多所谓盛世,对人民来说,又有多大意义?民众识字率有多高,才是社会真正进步的体现。

唐朝以前,年代久远,缺乏文献记录而难以考证。真正能对识字率做出一些估算的年代要从唐朝开始。从整体来看,自唐到宋,社会各阶层的识字率是在普遍提高之中的,其中的原因正是因为科举制的发展与成熟。 想要读书入仕的士子自然不必多说,其他阶层的民众识字率也都有普遍上升。 拿科举制度臻于成熟的宋朝来说,每科参加京城省试的人数在一到两万之间,而对于地方州郡,中央有个录取率的标准,名叫“解额”。 从宋初至道三年(997年)到南宋开禧末年(1207年)的两百多年间,解额的标准越来越高,起初各地应试人数的五分之一能够初试录取,到后来,解额的录取率成了三百人分之一,说明各地参加科举考试的人数增加了一两百倍,而同时期人口的自然增长率不超过一倍,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据嘉定三年(1210)权礼部尚书章颖的说法,当时各地应举士子“大郡至万人,小郡亦不下数千人”,的确是盛况空前。 这样一个数字在当地人口比例占多少呢,以淳熙年间的严州和开禧末年的温州来看,占到了当地男丁的7%以上。

人数的膨胀正说明地方上识字率的提高,这正是科举制成熟带来社会崇文风气的影响。而大量落第的士子又反过来成为了地方上的师资力量,崇文风气下,教书就成为大量科举失意者选择的行当。有了师资,也就带动了地方上崇文的风气。 商人一向是传统社会里识字率较高的阶层,因为这是他们的生存技能之一。经商免不了要记账、读写契约,哪怕是工匠,也需要阅读一些技术类的资料。 商人这个阶层本身,也与儒生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科举不就的落第儒生改行经商的也十分多见,如宋朝闽清县的商人林自诚就是如此,“虽尝业儒,久已捐弃笔砚,为商贾之事矣”。 另一个重要阶层是农民,这是传统社会的基石。农民历来大多大字不识,但在唐宋之时,农民的识字率也有了较大提高,这也是由于科举制的发展和雕版印刷术的普及。

农民识字,大多是由于生活需要的功能性识字,如纳税完粮时,如果识一些字,就能免受欺诈的风险;政府出告示,自己直接就能读懂——“夏秋税差科才下,便榜逐村,大字楷书,告示人户”;在职役制度下,也需要农民识一些字,承担一些临时的最基层的政府职责,就是“与门户充县官役”;另外,如果说有诉讼,识字与否就更加重要,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为诉讼而生的讼学——“往往有开讼学以教人者”。而随着唐宋以来商品经济的发展,农民开始和商业产生联系,这也促使农民有识字的需求。 当然在封建社会,男女是不平等的,男性识字的比例要远远高于女性。 以文豪苏轼来举例。苏轼有个姐姐,年长苏轼一岁,名叫苏八娘,亦称苏小妹。由姓名上可以看出古代女子的地位,就算出身在文豪家庭,苏八娘也并没有个正儿八经拿得出手的名字,苏轼的母亲也是如此,她出身不低,是眉山富豪程文应之女,嫁给苏轼后只称程氏,姓名无从记载。 苏轼两兄弟就不同了。长到五岁,父亲苏洵隆重为长子取名为“轼”,为次子取名为“澈”。这两个名可都有讲究,苏洵还专门写了篇《名儿子说》来解释。 女性识字率低下是古代社会固有的问题,直到近代才得以改变。

再看看明朝。说到明朝的识字率,有个很直观的体现就是在白话小说上,那也是历史上白话小说的高峰时期,四大名著有三部的作者是明朝人,此外还有经典的《三言二拍》《金瓶梅》之类。 白话小说从唐代传奇发展而来,到了明朝它已俗化。 所谓俗化,就是观众的对象变了,文字也从半文半白成了白话,没别的,好读嘛。而作者也发生了变化,唐代传奇的作者大都名不见经传,有些干脆就是“无名氏”。到了明朝,文人们逐渐加入了写小说的行列,其中不乏知名文人,像《三言》作者冯梦龙就素有文名,与兄弟三人并称“吴下三冯”。 谁来读冯梦龙的小说呢,抛开精英阶层,主要有两种人:生员和商人。 对贫苦劳作的民众来说,买小说来读还是有点奢侈,生员阶层则多数有这个条件。 根据顾炎武的统计,在明末各县生员平均有三百人,大一些的城市有五六百人。 至于商贾市民,早就是白话小说读者的生力军,在正统七年(1442年),国子监祭酒李时勉就说: 今年有俗儒假托怪异之事,饰以无根之言,如《翦灯新话》之类。不惟市井轻浮之徒争相诵习,至于经生儒士,多舍正学不讲,日夜记忆以资谈论。

不言而喻,有受众需求才有众多作者,明朝民众识字率的提高造就了卖方市场,越来越多的文人也就放下架子,投身白话小说创作中。关于明朝的识字率,还可以从官府兴办的社学中一窥全豹。 在被称为天下第一清官,明代宗到明孝宗年间的杨继宗传中有这么一句话: 《明史·杨继宗传》:“成化初,用王翱荐,擢嘉兴知府.......大兴社学,民间子弟八岁不就学者,罚其父兄。” 明朝对社学的入学年龄也有规定,15岁以下都能入学,“民间幼童十五以下者”,这些史料可以佐证明朝对推行民众教育的力度。

还是从白话小说来看,清朝其实也是全盛期。清代小说是继明之后的又一个高峰时代。除了最伟大的《红楼梦》,《儒林外史》、《三侠五义》等都是其中杰出代表,这些小说的读者也和明朝没有太大不同。那么清朝民众的识字率有多高呢?其实从唐到明,识字率难以有个准确的数字,清朝距今相对最近,有不少学者考证过识字率问题,试图得出个相对准确的数字。 有个流传甚广的说法,1600-1900年之间,社会识字率是1%-2%,这其实并不准确,它统计的是参与童试的童生人数,这个数字显然无法包括识字人口的总数。 而根据罗友枝在《清代教育与民众识字》一书中的统计,“拥有某种读写能力的男性约占30%-45%,而女性只占2%-10%”。 这个数字接近于20世纪30年代的调查数据:“中国有45.2%的男性、2.2%的女性稍受教育;30.3%的男性、1.2%的女性识字”。 但罗友枝列举的也只是侧面数据,并无法给出识字率的结论,而她给出的估计也被不少人认为偏高。

清朝的识字率,到现在也并没有权威而准确的说法,参考各种资料,现在大多认为清朝识字率平均在20-30%之间是可以接受的。以上所说的识字率,是指的不超过500字的读写能力,因识数百字便有能力处理记账、借贷乃至记事等文字工作,读书和写字的能力水平到达可以沟通的能力,这也是传统广义上的识字率。 它只能是宏观上的一个参考比例,各个朝代实际识字率则不可考。因为识字率还有很多可以细化的标准,如识多少字才算识字,是以能读懂一篇契约为准呢,还是以能读懂小说为准;以会看账本为准呢,还是以会看诉状为准;历次战争的破坏和社会的动荡显然又会让数据出现很大波动。 比如从1895年后到南京国民政府成立期间,全国的平均识字率一直在下降。在清廷筹备立宪的日程表上,原定于1916年必须使全国识字率达到总人口的5%,以此为实行宪政的国民程度基础。 这一设想虽已家喻户晓,但据1909年学部的第三次教育统计,当年全国在校学生数不过100多万, 加上各省简易识字学塾和私塾的学生,以及原科举制下受过旧学教育的人口,粗通文墨者总数仅约300万左右。

识字率对国家来说意义重大,它反映出国家的教育普及程度和发展水平,并代表消费生活水平。当今社会识字率的定义,是一个国家中十五岁以上人口能读写文字的比率。 在发展中国家,识字率呈现上升趋势,发达国家的识字率基本上保持稳定,但是近年来,许多发达国家反倒开始出现识字率倒退的现象。 就中国而言,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发布的中文版的2018年《人类发展指数与指标》,中国到到2016年,成人(15岁以上)识字率超过95%,青少年(15-24岁)接近100%。 这个数字已经与发达国家一样,高识字率反映出的正是当代中国的发展水平,这也是当今中国崛起之基础。

友情提示

本站部分转载文章,皆来自互联网,仅供参考及分享,并不用于任何商业用途;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涉及作品内容、版权和其他问题,请与本网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删除内容!

联系邮箱:10424636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