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我要从上海坐公交到漠河。”在一些人眼中,这或许只是一个疯狂的念头,但对00后男生江夏来说,他正在把这种“疯狂”变为现实。

据报道,近日,00后大学生江夏坐着地铁从上海出发了,他此行的目的地是漠河北极村,这段要经过2000多个站点的旅途引发关注。1月19日上午,江夏更新动态:他已经到达山东,离开济宁前往曲阜。

江夏更新动态:他已经到达山东

2022年

“再坚持一下,就能到北京了”

2022年12月12日,即将从上海去北京的前一晚,江夏收拾好了行李。他带了十几件衣服、充电宝、压缩饼干、书和一些常备药,随身只穿了一双鞋,九天没有换过。

在安徽合肥长大的他从小就喜欢坐公交车。高中去补习班、外婆家,他都坐着公交车在城里驰骋,靠在窗边享受着“看风景的自由”。到了上海,能坐公交车到达的地方,他就不会去乘地铁。和前女友在一起时,江夏告诉她,以后会坐公交车去北京找她。“她当时觉得不可能。但我说,‘你低估我了,我是特别有毅力的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为了缓解失恋的苦闷,完成当时对前女友的承诺,2022年12月13日,江夏从上海临港启程前往北京。尽管提前一个一个城市查路线,连缀起来记到笔记本上写满了十一页纸,但真正走的时候,还是经常找不到站牌。

平常,江夏喜欢读纸质书,用本子记笔记,很少看手机。出发后也是如此,基本靠本子上记的路线认路,不用手机导航。

江夏留宿的便利店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冷。江夏没有想到,在上海过冬的衣服明显不够用。身在徐州,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能冻死人的寒冷”,“空气冷得我受不了,又没有戴手套,就在风里这样冻着。在外面走的时候我冻麻了。”甚至当天晚上,江夏一改在便利店留宿的习惯,住进了小旅馆里。一个人在旅馆里哭,觉得自己在找罪受。

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了。每天早上六点左右,江夏起床,写一两个小时课程论文,七八点出发去车站。在车上,他依旧习惯坐在窗边,拍下风景,再分享到社交平台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城市变为乡村,再从乡村变到城市。

为了防疫,江夏戴了三层口罩。十二月中,寒冷与“奥密克戎”并行,少有人出门。末班公交车上常常只有他一个人,江夏坐到终点站,再去便利店里睡觉。

“店员都挺好的,他们也是打工的,不会管我。偶尔有人问,我就说来旅游的,借宿一晚。”上大学后,他就没再找家里要过钱,因此要“尽量住便利店省钱”。他提前定好了路费500元,最后路费加上住宿,一共花了580元。

山东的司机在他印象中最好客。他们会和江夏聊学习、聊上海,觉得“他能去上海念大学很厉害”。到了晚上,司机会像父辈一样担心他晚上睡哪,也会给他指路,“这个地方比较热闹,能找到地方住”,还叮嘱他“不要再继续往前坐了,明天再赶路”。

江夏在南京乘公交车

坐公交车、住便利店、吃压缩饼干,听天南海北的师傅聊天。他白天往往在赶路,一直到晚上7点多城市公交车停运,“一到晚上,天一黑,没有了公交车,我就特别孤独。”尤其是一个人坐末班车的时候,这时江夏想起自己去年都泡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周围同学说他“做作,假学习,不自量力”。

想放弃的时候,他觉得“再坚持一下就到北京了”。他还没去看过前女友读书的那所大学。

孤独得受不了的时候,江夏就在落脚处看书,是塞巴斯蒂安·巴里的《漫漫长路》。“主角是个很善良的人。因为善良也吃了很多亏,但他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我也受到启发了吧。”

从河北黄骅市到天津的很长一段路没有公交,江夏拖着行李箱走了三十公里。那是一大片农村,接连的土路,偶尔能看见两三个村庄,小小的,模糊的,触不可及。

大约七八个小时后,他终于到了天津。第二天晚上九点半,他坐上了前往前女友所在大学的最后一趟公交,在学校旁边的旅馆住下了,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江夏和那所大学的校门合了影,觉得心里有块石头落地了。“我曾经答应过坐公交车来北京找她。现在真的实现了。”到北京后,他没有打扰前女友,而是一个人去了王府井、天安门广场和后海,还和网上认识的清华网友去了圆明园。

2024年

再从上海出发,目的地是漠河

坐公交去漠河,是江夏本不敢想的事,加上之前学业压力大,他也没有心思去规划。与其说这是重复他以往的大胆出行,不如说是他为自己考研辛苦复习的一种“奖励”。

2023年,江夏在网上火了,热搜不断,有人质疑他不像大学生,有人说他炒作。他一度卸载了相关社交App,不想受到外界干扰,也不想上网和别人抬杠,更不想看到那些在考研备战中的抱怨。

线上太平了,线下要付出更多。他有自己最难熬的时刻,江夏想考的是北京某院校的公共卫生专业,复习时,发现自己做模拟卷答错很多,“会很难受、很绝望。复习那么久,结果还做成这样子。”

考研复习时,江夏唯一的消遣就是买老纸币和邮票。他去年收藏了老纸币,学会从钱币的手感、编号、冠号来识别真伪。

短暂的休闲时光结束,又要投入到学习之中。江夏说,好像在一个笼子里,我觉得无法得到自由。这次再出发,是寻找自己,也是对自己辛苦付出的一个交代。

这次,江夏做了充足准备。

资金方面充足不少,去漠河的费用是他2023年12月底考研结束后打工赚的。那时,他在上海静安应聘了餐饮店的工作,老板让他在餐厅简单的炒菜摆盘,也兼顾服务员的工作,工资日结,每天200元左右。去掉休息时间,每天工作约10小时,工作完还要坐地铁回临港的校区,“2024年元旦三天是三倍工资”,这让他很开心。

打了一段时间零工,再加上奖学金,江夏手头有7000元左右。离去漠河的计划又近了一步。他还提前半个月查路线,规划行程,并且做好控制开销的计划。

从上海到漠河的行程安排

这次他比以往都要成熟,“我不‘恋爱脑’了,也从感性变得理性。”江夏说,我只想“像鹰一样战斗”,也像鹰一样自由翱翔,为理想和梦想而战斗。

1月15日,早上10点左右出发,他从学校所在的临港往无锡方向走。他提前查了公交站点,防止坐错往反方向走。

当天晚上,江夏夜宿江苏江阴市的郊区。去年,他去北京途中,大多数时候住在24小时便利店,也会睡马路边,像苦行僧一般。这次他的状况好了很多,住的一晚上70元的旅店,他觉得很满足,“价格五六十的我也没订,七十的差不多了”。

从上海到漠河的行程安排,一共要乘坐70几趟不同的车

哈尔滨到漠河这段路程规划得有些特别,江夏选择坐火车,他认为“哈尔滨到漠河段的雪国列车肯定很漂亮”。虽然有长途大巴通行,但江夏没打算坐,而且他想着大巴在雪地里开,可能中间会因大雪停运,可是火车只会晚点一般不会停运。这对他总体的旅途来说比较保险,不会耽误行程和计划。

江夏幻想着站在中国最北端,一片白雪茫茫。他会走进原生态的小村庄,看到北国风光。北极圈真的有极光吗?出发前还特意查过,他的路线看不到北极光。最近哈尔滨火出圈,江夏不跟风,就打算按照自己的地图行走,“我想看看哈尔滨的俄罗斯风情街和俄式建筑。”

江夏的思绪已经拉长到了漠河之旅结束后,开始策划自己明后年的线路,新的规划是探索胡焕庸线。

“慢慢游”更像是心灵的“漫游”

近年来,不少朋友像江夏一样,开始走上“公交游中国”的旅途。短的用时两三天,乘坐公交从一个城市奔赴另一个城市;长的花费十天半个月,经过漫漫长路,最终到达遥远的目的地。他们分享在公交车上的所见所闻,沿途感受和欣赏各地风土人情,这种独特的旅行方式,逐渐成为风尚,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喜爱。

江夏拎着行李等公交车

相较于部分大学生“特种兵”式的旅游,这种坐公交车跨省看风景,可说是一种“慢游”。旅行者抛弃了以往乘高铁、飞机等“快”的出行方式,选择公共交通这种“慢”的交通工具,不追求“直接到达”的方便,更不计较时间成本,要的就是“慢慢游”“细细看”,饱览城市乡村路上的风光,沉浸式体验市井人情风貌,这不仅是一次脚下的“慢游”,更像是一场心灵的“漫游”。

一般而言,长途旅行会让人感觉到枯燥乏味,但选择乘坐公交车出行,线路自己定制,这种旅行经历就较为罕见。从起点到终点,旅行者事先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把每一条公交线的所有停靠站都整理出来。而且,并非每一站公交都可以无缝衔接,有时两条线路间的串连只能徒步。所有这一切,增加了旅行中的不确定性因素,也使旅行到达终点的过程变长、变慢,而这些“慢”提供了人与人之间可能的相遇,化为“在路上”的生命暖色。

显然,一段缓慢的公交旅行,不仅是一次地理上的探索,更是对自我适应能力的一次考验。对旅行者江夏而言,两次坐公交游中国,用“慢慢走”的方式,实实在在丈量了脚下的土地,也遇见了更好的自己。人生就像“公交游”一样,尽管路途迢迢,也许还会晚点,但人们不必追求朝发夕至的速度,最重要的,其实是永远满怀热情地奔向下一个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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