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霖(浙江外国语学院教授)
4月3日,以色列军方宣布征召预备役力量加强防空,应对可能来自伊朗的报复。以电信部门要求北部各运营商加强储备,以备与黎巴嫩爆发全面战争。4日,以军又决定所有作战部队暂停休假。同日,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再次重申,将对3天前以色列实施的“炸馆”袭击“扇耳光”。显然,延续半年的巴以冲突外溢效应进一步呈现扩大和升级态势。
4月1日,叙利亚官方声称,以色列从其占领的戈兰高地发射导弹,摧毁位于大马士革的伊朗使馆附属领事部门楼舍,导致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高级指挥官穆罕默德·扎赫迪及其副手哈吉·拉黑米等七名伊朗人和六名叙利亚人死亡,整个建筑被摧毁。伊朗驻叙大使阿克巴里认定,以军出动F-35战机并发射六枚精确制导导弹。
伊朗驻叙使馆证实,袭击发生时,包括多名伊朗顾问在内的受邀人员正在领事馆准备参加宴会。2日,以色列打破先前沉默,以军方发言人丹尼尔·哈加里称,遇袭建筑是隶属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海外分支“圣城旅”的军事机构。外媒援引多名以方匿名官员的话证实,袭击行动由以军发动,但否认被袭目标具有“外交地位”。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和俄罗斯、中国、叙利亚等国均公开谴责以军越境“炸馆”行径。美国官方迅即称“既未参与也不知情”,并经由第三方向伊朗澄清立场撇清责任。有媒体报道,以美双方官员均证实,以政府在空袭前几分钟通报了华盛顿,但并非寻求美方批准。
伊朗官方反应更是十分劲爆,最高领袖哈梅内伊和总统莱希不仅反复誓言将强烈还击以色列,还指责美国难逃其咎。伊朗伊斯兰议会国家安全和外交政策委员会副主席易卜拉欣·阿齐兹称,以方空袭“公然侵犯”伊朗领土,伊朗“将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果断予以回击。
根据《联合国宪章》和《维也纳外交关系公约》,以方越境“炸馆”不仅侵犯了叙利亚和伊朗领土(外交馆舍),也严重违反了国际法准则。以色列、伊朗和美国均属上述宪章和公约签署国,但是,伊朗既不承认以色列的主权国家地位,也与以色列和美国处于没有邦交或断交状态。
从历史纵轴观察,以色列对伊朗实施“炸馆”袭击,是双方几十年来彼此敌对并相互攻击的自然延伸。伊朗自1978年推翻巴列维王朝建立伊斯兰共和国后,始终高举“反对犹太复国主义”旗帜,谴责以色列非法侵占阿拉伯国家领土,以抵抗占领之名,借助其扶持、资助的黎巴嫩真主党和巴勒斯坦哈马斯等强硬派别长期袭扰以色列。
因此,美以将伊朗视为中东争端迟迟得不到解决的总根源、大后台,还将其列为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同时,美以明确把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定性为“恐怖组织”,并不断在伊朗境内外对其重要人物进行绑架、暗杀,对其所属敏感设施尤其是涉核项目实施各种干扰和破坏。
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后,伊朗影响力在中东空前扩大,形成从波斯湾到地中海的“什叶派之弧”,或曰“德黑兰-巴格达-大马士革-贝鲁特”为节点的“什叶派轴心”,伊以间接乃至直接冲突越演越烈,一度扩大到波斯湾周边水域。以色列多次警告伊朗试图在叙利亚实现军事存在的长期化、基地化和前沿化,直接威胁其战略安全,并在过去十多年内频繁轰炸与伊朗相关的军事目标,甚至在2020年与美国联手在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对“圣城旅”总司令卡西姆·苏莱曼尼实施“斩首”。
从此轮巴以冲突外溢横轴观察,以色列已陷入多线作战态势,南有巴勒斯坦哈马斯等武装高烈度对决,北有黎巴嫩真主党低烈度袭扰。且不同以往的是,亲伊朗的也门胡塞武装和伊拉克民兵力量也频繁对以色列目标发动远程跨境袭击。伊朗宣称与上述组织结成“伊斯兰抵抗阵线”,死于此次“炸馆”袭击的扎赫迪即为“圣城旅”叙黎地区负责人。
以色列“炸馆”袭击,时值加沙战事陷入胶着,以军围剿加沙南部拉法地区的计划面临巨大国际压力,以美关系龃龉不断,以总理内塔尼亚胡深陷安全、政治双重危机。因此,舆论分析以方意欲向伊朗主导的“伊斯兰抵抗阵线”发出强烈信号,也不排除试图将美国拖入战争泥潭的考量。
近三年,伊以敌对行为和频繁冲突已逐步扩大为伊美低烈度直接较量。苏莱曼尼遇刺后,伊朗基于报复而首次袭击叙利亚境内美军基地,并两度打击与美国驻伊拉克外交机构毗邻的“以色列情报机关”。美国也多次空袭除巴勒斯坦哈马斯和黎巴嫩真主党之外的相关组织的目标。
半年来,美国继续一边倒地呵护以色列的绝对安全和单方面安全,但一直避免深度卷入此轮巴以冲突;伊朗也一如既往地支持地区各非国家行为体“抗以援巴”,但也尽量避免直接下场与以色列乃至美国陷入战争。双方都小心翼翼以最低成本左右和影响巴以冲突走向,谋求各自利益的最大化。
以色列此番“炸馆”非同寻常,料想伊朗会实施报复。剑拔弩张的伊以关系和伊美关系会否彻底失控,巴以冲突外溢规模和烈度会否更加水涨船高,实在令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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