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失手跌折了扇子,宝玉责备她几句。骂她蠢才。她本该低眉顺眼,反省自己不小心,然后溜之大吉,以免撞在枪口上。硬碰硬只有吃亏的份。可是晴雯不但不加小心,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反而面对责备,主动出击,率先开炮,顶撞宝玉,她才不管主子奴才,晴雯吵架的逻辑是没有逻辑,她想吵的时候不管是谁,张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他拿宝玉踢袭人说事,却连袭人也成了攻击的对象。吵到最后袭人说她夹枪带棒,不明白他在跟谁拌嘴。晴雯吵架只图嘴快说出口,怎么痛快怎么说,不管是谁,怎么说有劲就怎么说。别人有了错处,她抓住错处直击痛点。只求一时口头快意。

袭人听到外面吵闹,赶来劝架解围。晴雯不但不领情,民间有一个比喻,腰里别副牌,谁说跟谁来。晴雯反而把怨气发泄在袭人身上。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伏侍过,她说的伏侍一语双关,除了解释为在生活上侍候、照料外,好像还在暗示袭人和宝玉的云雨私情。因为你伏侍的好,昨日才挨窝心脚,对袭人来说,平白无故挨了一脚,确实很窝心。身心苦不堪言,却又无可奈何。晴雯拿这件事讽刺袭人,显得尖酸刻薄,实在很不厚道。

晴雯表面上是针对袭人,实际上是夹枪带棒,连同主子宝玉,一并成为讽刺挖苦的对象。你们指袭人和宝玉。那事儿指宝玉和袭人偷试云雨。当时的情况是,袭人与宝玉有“云雨”之实,却还没有得到姑娘之名分。

这就使得矛盾冲突升级。宝玉祭出杀手锏撵出去。晴雯立马傻眼了,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着法打发出去,也不能够,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接下来她又说只管去回,反正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个门儿。

宝玉要把晴雯撵出去,边说边要走。袭人劝宝玉,宝玉说晴雯闹着要去的。晴雯哭道: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宝玉一定要去回。袭人见拦不住,就跪下拦阻。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环也跪下央求,宝玉忙把袭人扶起来,在床上坐下,叫众人起来,叹了一声,向袭人众人又像自言自语道:叫我怎么样才好!这个心使碎了也没人知道。说着不觉滴下泪来。袭人见宝玉流下泪来,自己也就哭了。

宝玉这一招恰到好处地伤到晴雯痛处,这是晴雯最为脆弱的地方。别看她前面自己说,嫌我们就换好的,看似颇有骨气,似乎颇有泼辣洒脱之意,但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她就软了。真要撵她,就攻破了她最后的防线。关键时候她说要嫌我,变着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已经尽显晴雯女儿之心。即使闹得惊天动地,闹过后仿佛无足轻重,小事一桩。因为毕竟还没有闹出怡红院。当下是没有闹出怡红院,但是谁又能保证日后不闹出怡红院?她的凄惨下场,自然有别人迫害的缘故,但她本人的性格弱点也是极为重要的原因。

笔者认为,晴雯后来被赶出大观园,主要还是她的“大嘴巴”惹的祸。她说话不管不顾,没有分寸,毫无禁忌,最终必然自食恶果。而且晴雯对袭人冷嘲热讽,究其实质也就是和袭人争风吃醋而已。

宁愿死,也不愿离开怡红院,这不是假话。晴雯不想离开怡红院,她争的是情,为了情,她跟宝玉哭闹。她留恋的是宝玉的宠爱,她生活在怡红院有一种归属感,晴雯对未来充满期许,她从来都没有感觉过低贱和卑微。她舍不得眼前的一切。她只要大家横竖一直在一起,这就够了。至于还有其他所谓名分,财富,前途这些东西,在晴雯心里是从来没有认真思量过的。但凡是心里想着理想、前程的人,就应该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如果晴雯想着自己将来给宝玉使唤,也就是作宝玉妾的归宿,为了荣升宝玉的姨娘,她就不会这样任性了。

冲动是魔鬼,晴雯吵架不过是逞一时之勇。有一首歌叫做跟着感觉走,其实人如果一味跟着感觉走,往往酿成悲剧。人们多是为一时之勇追悔莫及,晴雯才不会后悔。她最受不了的是宝玉拿话压派我。其实压派你怎么了,人家是主子。这次吵架,以怡红院众丫鬟们的下跪暂时停止。可是晴雯这个当事人却没事一样,再露面,已经是心安理得地躺在睡榻上乘凉了。其他的人为他求情,跪了一地,他却宁肯一头碰死也不肯下跪讨饶。相反倒是宝玉来给他赔不是。白天为跌了扇子引发争吵,傍晚却尽着她撕扇子,只为博得晴雯撕得痛快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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