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看《大宅门》,有时会产生一个疑问:大格格都怀孕了,为什么贵武不愿把大格格娶回家去?他明明说过,自己有一妻一妾,都没有生养,难道他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反正有了两个老婆了,再多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古代不是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有这样的疑惑,是对古代的风俗民情不够了解。正如有的读者疑惑:为什么《红楼梦》里的贾府不让宝玉把宝钗黛玉都娶了?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一个是家族需要的管家媳妇,一个是寄托情感的白月光,兼容并包,两好合一好,不行吗?

还真不行。《儿女英雄传》里有两位妻子地位平等的情况,但那是特例:先娶的是“山里的”“村里的”贫家女,却是明媒正娶;后娶的不仅是官家小姐(虽然已经中落),而且对夫妻俩都有救命之恩。尽管如此,还被师娘刻薄:“你诸事都跟你老师学,使得,独这条儿可别跟他学……你们爷儿们的书也不知都念到那儿去了!”正常情况之下,中国是没有“多妻”制度的。正常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丈夫只有一个正妻,正妻以外的都是侍妾,这是一般的规矩。古代小说里的“两头大”,穿越小说里的“贵妾”、“平妻”,如果不是杜撰,就全是侍妾的代称。

而娶妻嫁夫,除了《儿女英雄传》里公子落难、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一般总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这里的门当户对,不是说非要国公之子娶国公之女、侯爵的女儿嫁侯爵的儿子这么一点不差,而是有一个大致的范围。薛姨妈不会嫌弃邢岫烟家贫,虽然岫烟家穷得贷房居住了,但至少还有小丫鬟篆儿,仍旧是名门淑女的身份。秦可卿的娘家也穷,但至少是官家小姐。如果是刘姥姥的外孙女青儿,那是再漂亮也不可能嫁到没落前的四大家族做正妻的。

门第差不多的,只能做正妻;而正妻只能有一个。这就是贵武不能娶大格格的原因了:他已经有妻室,而且一定是门当户对的贵族小姐;而大格格也是亲王的女儿。他不能娶她为妻;她又不能做妾。娶门第差不多的姑娘做小老婆,那是男女双方都身败名裂、使两个家族都贻羞的大耻辱。那样的社会公俗之下,他们都没有打破常规、“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勇气。

大格格只是要求贵武想办法,从来没有要他娶她,因为她知道,这根本做不到。 贵武想不出办法,也从来没说过想娶她,因为他也知道,这根本做不到。

同样的道理,宝玉把宝钗黛玉都娶了,这想法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有本《红楼后传》,就是把黛玉从棺材里扶起来、让晴雯托生在柳五儿身上这样的狂想曲。但是在这样的故事里,黛玉婚后也是掌握着管家大权,地位在宝钗之上。换句话说,黛玉才是正妻,宝钗不过是姨太太而已。

社会公俗,是约定俗成、大家遵守的惯例。任何社会都有突破公俗的现象,都有勇敢的“逆行者”。但,如果在主要人物的命运设置上,都安排这些大违常规的特殊事件,那未免太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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