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好像又不抵制圣诞了,每个地方都在大搞特搞,从嗅觉最敏感的上海各商场就能知道,前几年还遮遮掩掩的,今年简直就放开了布置圣诞,搞各种活动全力促销,被社交网络放大后,忽然让人觉得上海怎么那么爱过圣诞。
圣诞集市,大搞一个月
许多商场根本就是11月初撤下万圣节的装饰,无缝连接直接换上圣诞节装饰,整个年底都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上海不存在圣诞节的概念,上海只有圣诞月。
圣诞月在梧桐区街头走上30分钟,你会遇到20棵圣诞树、15家有圣诞元素的咖啡店,以及——10个爬墙的圣诞老人。
每个圣诞老人姿势都一样,仿佛圣诞没有沪签无法落地,只好挂在窗边上全世界最长的班。
在欧洲的圣诞老人还在骑驯鹿来的路上时,上海的圣诞老人早就在合影数量上超出他们的kpi几倍了,遥遥领先。
不管是时间、业绩还是含金量,在过圣诞节这事上,没人敢跟上海叫板。你看这泼天的富贵,硬生生是把圣诞树造成了铁树银花。
不过,再奢华,来了上海,圣诞树也得入沪籍。
于是你就会看到这样——写作圣诞树、读作梧桐叶的东西(混乱邪恶)。
相比之下,包笼圣诞树也算是守序邪恶了。
东北味儿圣诞树只能算是中立邪恶。红绿红绿,还挺有内味。
让圣诞老人变成人鱼公主的海底圣诞树只能垫底,当个混乱中立。
,上海有国内最精致的圣诞装饰,可悲的是,不下雪只能比谁的假雪洒得多。我不只一次在小红书上刷到“上海下雪了”这耸人听闻的标题。我看了呵呵,这场雪又是什么方式,什么配方,不管是雪粉、人造雪机、泡泡、还是保丽龙粒,我都了然于心
说起来上海还真有圣诞传统,早在民国时期的上海,大家就已经挺会玩的了。
那时候“圣诞”还不叫圣诞,叫“外国冬至”。“圣诞”一词古已有之,本用来指皇帝寿辰、神佛菩萨诞辰、孔子诞辰,直到近代西方文化传入,加上商业包装,才有了世俗意义。
宗教性对于国人太过神秘陌生,为了便于称呼,就把这个日期与冬至接近的洋节叫作“外国冬至”。
一开始,对于一般的上海人来说,圣诞不过是西方公务部门休假庆祝的节日。但后来,它逐渐被商家通过广告等手段打造成了一个具有娱乐和消费色彩的狂欢日。
那时候圣诞老人不是爬墙的吉祥物,而是顶流代言人。
不仅给玩具店代言,还是回力最早的二次元联动IP,米哈游看了都要直呼行
为什么一个外国节日的符号会早在一百多年前上海就被接受呢?
一开始,作为近代中国最早开放的口岸城市,圣诞老人只在上海的外侨社区里出现,作为一个充满宗教意味的形象,对一般中国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随着教会机构与贫民的接触,圣诞老人逐渐被大家所认识和接受。据记载,1898年圣诞节,上海的教会机构为100 多名中国穷人家的孩子举办了一场慈善晚会,圣诞老人到场分发礼物。
就这样,渐渐地,圣诞老人的送礼者和胖老头形象使得他受到了欢迎。
有人甚至把他当作解决政局问题的希望,革命者们也不自觉地借用他的形象来宣传共和制度。
1928 年圣诞节,在《申报》“自由谈”的一篇短小说里,作者虚构了一场“圣诞老人和中国民众欢叙大会”。圣诞老人为小朋友们带来了“三民花”,只要带回去时常把玩,革命果实就会长存。
当时圣诞节来临之际,上海街头早已洋溢着节日氛围,舞厅通宵营业,游戏厅、电影院、大剧院人满为患。
1930年代上海的圣诞广告(公众号:三月的斋鲁味)
为什么从民国到现在,上海总在过圣诞节这事儿上遥遥领先?
在上海,人们过圣诞并没有太多的宗教想法,就是把它当作一个开心的节日,这种氛围一直维持到过新年。
然而像上海这种充满消费主义传统的城市,流行过圣诞是必然的。
连圣诞市集都很卷,门票198的华尔道夫圣诞市集
人们在对物的消费中,往往包含着更深层次的“符号”消费。
圣诞老人作为圣诞节最典型的象征符号,寄托着愿望被满足的希望。诸如圣诞树、彩灯、彩球也是早早走在了多巴胺消费的前列。
而且,在上海这样一个流动性极强的商业大都市,人们的精神需求和传统节日的供给也发生了结构性错位。
中国的传统节日带着极强的乡土基因。不仅庆祝方式更侧重于饮食,而且娱乐活动的观赏性往往大于参与性。
就拿赛龙舟这事儿来说,你大概率需要是个经过长期团队训练的男人,才能参与进去。
大部分人只有围在边上加油鼓掌的份儿,准入门槛太高。
而西方节日的娱乐活动相对来说参与性就强多了。
就好比今年,万圣节突然在上海火了。
哪怕你平常是两百斤的顺直男,在节日里你也可以是披着从拼多多买的紫色貂皮大衣的向太。
哪怕你平常是个资深i人,但只要戴上了李佳琦的面具,也可以通过重复他的语录宣泄自己的愤怒。
在这种狂欢的氛围里,一切都可以被具象成符号,被狠狠嘲弄和消解。
不仅让其他人忘记了你是谁,更让你自己忘记你是谁。
消解压力、强调个性、用符号堆砌氛围,才是上海的年轻人们追寻的节日。
不过,这届年轻人骨子里也常常是又老又新的。
只要愿意,也可以带着保温杯里的自制热红酒、穿着大花袄逛圣诞集市。
往更深点说,节庆的本质不管在东方西方都一样。不管圣诞节还是春节,在现在的中国人看来,传递的东西都是相似的。
因为缺少宗教土壤,所以人们只理解了圣诞节的视觉符号的表层意义。
只要红火,只要热闹,为什么不找个由头过节呢?
小红书:@魔镜 Mojingdeshijie
商家们是最深谙此理的人,虹桥花卉市场到了圣诞季也可以变成圣诞花市。再过一个月它又成了新年花市。
只要你想,PS一下也可以在圣诞集市体验一下“花好月圆人长久”。
不过,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暂停圣诞节,提前过春节。
毕竟,对于今年除夕不放假的年轻人来讲,他们只是想找个提前过节的理由罢了。
圣诞节仿佛就这样成了春节的代餐,不加香菜(说教)的那种。
圣诞节在欧美,消费性其实不是重点,也不一定有我们想象的狂欢活动。
如果看那些有关圣诞的影视作品就知道,基调都是温馨的。圣诞节更像中国的春节,本质也是一个团圆,回家看看的温暖节日。
今年你看了吗?
有的时候,你很难说年轻人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过年。
讨厌的理由多了:要走亲戚没有自己的时间、不让放鞭炮没有氛围、要调休……
但如果说到喜欢就只需要一个理由: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而这想见的人到底是家人多一些,还是朋友多一些,就决定了大家是喜欢春节还是圣诞了。
当然,很多时候这种喜好也并不完全取决于人。
只是春节从古至今都保留着团聚、延绵、宗族的文化基因,在这种氛围下,相聚往往是一种仪式和象征。
而向往自由的年轻人,渴望打破这种符号式的枷锁。
愚园路惊现安陵容
他们在圣诞里追寻着和春节等量的热闹和温暖的符号,既要自由,又要热闹。
他们可以无视它宗教性的意味,适时地走入消费主义营造的圣诞节里,但又可以随时清醒地抽离,去过属于自己真正的春节。
其实,无论过什么节,最重要的是上海这座城市,从来都能提供给年轻人选择的自由。
让年轻人在在圣诞时放松玩玩,天塌不下来。
在寺院前搞圣诞市集也毫不奇怪
上海本来就是近代中国最早拥抱世界,向世界开放的城市。
久而久之,上海养成对各种外来文化都保持着宽容的個性,海纳百川,各种最先进,有趣新奇的事物最后都能变成自己的,为我所用。
来到上海的年轻人,不管喜不喜欢洋节,在这种氛围下与各种新事物碰撞,激荡后产生更新的火花,文化因交融而变得多彩多姿,一直为这座城市增添更多魅力,推着这座城市继续前进。
參考资料:
从娱乐到公共实践_近代中国...基于《申报》圣诞报道的考察─晏青|
“圣诞老人”在近代中国的流...利用——以上海为中心的考察─邵志择
从“外国冬至”到“圣诞节”...——以《申报》为基础的考察─邵志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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