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的三国(7)
主笔:闲乐生朱晖
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185年),黄巾大起义失败,朝廷里宦官与党人们缓过劲来,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政治争斗。本来党人的势力是不如宦官的,但黄巾起义不仅逼得皇帝解除了党锢,而且也让部分党人拥有了兵权,于是双方势均力敌,党争愈演愈烈,甚至西羌之乱再次爆发,朝廷大臣们也无心平定,反而建议放弃凉州(注1)。如前所述,大将军何进本是宦官的同盟军,士族党人虽已崛起,但在势力上仍处于弱势。在这种情况下,士族集团的青年领袖袁绍只得亲自出马,进入何进幕府成为其谋主,欲说动何进背叛宦官而加盟党人集团。袁绍告诉何进,宦官是很可怕的,前几任外戚如梁冀、窦武都在死在他们手上,你跟他们联盟能有啥好下场?不如还是跟我们士族联盟一起对付宦官,毕竟咱可是读圣贤书的,可不会背信弃义哦!
何进一听就被忽悠了,他出身屠户之门,根基浅薄,本以为只能跟宦官同流合污,没想到士族居然也能看得起他。于是何进果断与宦官集团决裂,任命了一大堆党人进入自己的幕府,并拜大儒杨赐(杨修祖父)为师,极力讨好士族(注2)。然而何进并不知道,士族们只是表面上利用他而已,内心其实并不拿他当自己人。
据《三国志·王粲传》记载,当时何进为了结交士人,提出要与自己的部下、大将军长史王谦结亲,愿把女儿嫁给王谦的儿子王粲。但王谦出身山阳王氏,乃高门大儒,乃名公之后(注3),怎么可能跟你这屠户家门结亲呢?于是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为此还不惜辞官回乡。由此亦可见,何进只是表面风光,实际只是个被利用的货,根本控制不了局势。这一切,其实还是得怪汉灵帝,东汉是个豪族政权,所以历代外戚几乎都是与刘秀一起打天下的豪门士族之后,常常身兼外戚与士人领袖的身份,唯有汉灵帝离经叛道,让何家这样的南阳屠户成为外戚,这表面上好像减少了外戚势力对皇权的掣肘,但实际却动摇了东汉这个豪族政权的政治基础,也让朝堂上的激烈党争愈演愈烈。
当时还在担任济南相的曹操,也被这些党争弄得心力交瘁,还遭到了奸邪们数次打击报复与陷害诬告,曹操后来在自己的作品《让县自明本志令》中也说当时自己“违忤诸常侍,以为强豪所忿”,将上上下下的宦官头子与地方豪强得罪了遍,若不是父亲曹嵩大花钱财为他消灾,他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终于,曹操累了,他不想再斗了,又担心连累家人,于是拒绝了朝廷调他去东郡当太守的任命,奏请自降官位,从两千石大员回头再去宫中担任六百石的议郎,没过多久,他又再次辜负了组织对他的培养与信任,竟然称病请假回乡,在老家谯县城东五十里的郊外盖了个小别墅,远离尘世,谢绝宾客,面朝小河,春暖花开。开始了一段悠哉而又苦闷的隐居生活。
虽怀一介志,是时其能与(注4)!大树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注5)!
春夏天,曹操便读书,待家当个老宅男;秋冬天,曹操就射猎,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跑去森林里跟愤怒的小鸟较劲。总之,从今开始,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曹操甚至表示(《让县自明本志令》),自己今年才不过三十二岁,完全可以再隐居二十年以待清平,也不见得有多老,正好赶上同级干部的平均年龄水平嘛!我那些“同岁”们有的都快六十了,不还整天拍着胸脯说自己年轻吗(注6)?
如果你真相信曹操说的,那你就是太傻太天真了。曹操只是想静下心来沉淀一下自己,过过“岩穴知名之士”的瘾而已(注7),并非真的要打退堂鼓了。在熙熙攘攘的尘世间、在浑浊肮脏的官场里,能搞来大把的时间反思过去、规划未来,这可是个求也求不来的好机遇。其实从古至今之伟人,都有在其事业低谷期类似的经历:时机未到,时局未明;便潜心修性,潜龙勿用。
与其深陷泥潭,不如退步登高,冷静旁观,然后可飞龙在天。
曹操相信,时局一定会变,而且会来得很快。最多数年,根本不用二十年。
汉灵帝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时局没怎么变,曹操家里倒是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曹操的次子、也是他与正妻卞氏的第一个儿子曹丕出生了。曹丕善骑射,好击剑,天资文藻,博闻强识,可谓才艺兼该,文武双全。闲暇时生的儿子看来尤其出色。
第二件事:公元187年年底,曹操的父亲曹嵩用他这些年做官赚来的钱,甭管正当不正当的总共是一亿的天价,竞标买了个官,把自己从大鸿胪升到了太尉,成为朝廷三公之首。
自光武帝建立东汉以来,“虽置三公,事归台阁”。朝廷机构设尚书台,总览行政权(注8);外戚则为大将军,总览军权;后又有宦官擅政,把持了秘书与传达诏书之权。所谓百官之首的太尉,虽然名义上仍主管国家军事事务,但其实际职权已逐渐被架空,成了徒具其名的空衔。而且,朝廷一旦碰到灾异,不去责罚执政的外戚宦官,“反以策让三公,至于死免”(仲长统《昌言·法诫篇》),特别是汉末桓、灵帝时期,三公的任免极为频繁,桓帝二十年总共换了九个太尉,灵帝更夸张,二十年间有21人曾担任太尉。平均来说,一两年就要换一个太尉(注9)。而据东汉的官员品秩,三公秩万石,每年四十二万钱,即便不考虑利息,曹嵩也需要两百年才能收回成本。
那么,曹嵩为何要斥废巨资去买这样一个有名无实而且任期短暂的虚衔呢?是他官瘾太大?还是贪慕虚荣?还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其实,这一亿钱,乃是一笔保护曹家的巨额保护费。
原来,咱们这位汉灵帝,在登上帝位之前,祖父三辈都只是小小的亭侯。只因在他之前的汉桓帝,没有子嗣,所以他被挑中来继承皇位。灵帝在做亭侯的时候,经济状况不太好,“常苦贫”,经常过穷日子。因为有这样一种生活经验,所以汉灵帝登上皇位以后就想,现在做皇帝,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受穷了。但是他查了一下汉桓帝留下来的皇家私库,发现里面没多少余钱,他就有点看法:“每叹桓帝不能作家居,曾无私钱。”感叹桓帝不善理财,都没点私房钱,于是就想自己理理财,挣点钱儿。如果说宋徽宗是艺术家皇帝,明熹宗是木匠皇帝,咱们这位汉灵帝可以算是财迷皇帝。这位财迷皇帝想出来的第一个挣钱的法子,就是做生意。
熹平四年(175年),汉灵帝将大司农手下的“平准”之官改为“中准”,改由宦官担任,正式开启了自己的赚钱大业。所谓平准,就是用国家权力来调控物价,贱时买进,贵时卖出,汉武帝当年发明此官职,为他打匈奴赚了不少钱;汉灵帝熟悉历史,一眼就看中了这个油水部门,遂立刻收入囊中,为自己赚到了第一桶金。
汉灵帝想出的第二个赚钱法子,更为简单粗暴,那就是卖官。所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好不容易坐上皇帝,不来个权钱交易,岂不是可惜了?于是他在皇宫的西园,专门开辟了一个地方,公开买卖官爵,他身边那些奶妈、常侍,就是为他经营卖官生意的“职业经理人”,专门负责招揽客户、联系官员、讨价还价。
其实呢,这也不能怪汉灵帝财迷,关键东汉帝国实在太穷了。我们在前面刘秀篇与班超篇就提过,东汉初年,由于大量官僚被乱世毁灭,刘秀又是凭借地方豪族起家,所以不得不将“盐铁官营”这个大钱袋让给地方,并坚持低税政策以获取臣民的支持(注10)。所以东汉的财政一向不充裕,平均每年也就是六十亿钱左右,这其中一半要花在官员的俸禄上,另外一半则要负责皇室的开销与公共基建的支出,本就捉襟见肘;偏偏汉章帝是个弟控,对一群弟弟诸侯王们大方过头了,竟下令“诸国户口皆等,租入岁各八千万”,即让8个弟弟每年各有八千万的租税收入,总计6.4亿,超过全国财政总收入的10%。另外这帮诸侯王死也死的很贵,东汉政府对第一任诸侯王的死,照例给治丧费三千万钱再加布三万匹,其后世嗣王则减为一千万、布万匹。但到了汉和帝时就更夸张了,当时掌权的窦太后与窦宪与中山王刘焉关系很好(窦太后的母亲是中山王哥哥刘彊的女儿),所以这位中山王死后朝廷竟给了治丧费一亿钱,并动员了一万多人,为他修冢茔,起神道,平夷百姓的祖坟以千数,把中山国及附近三郡的柏树都砍光了还不够,后来又征伐了其他州郡的人民给他运送木料。
一个诸侯王就如此,那么随着东汉诸侯王一代代越封越多,事情当然也就越来越糟糕了。到了公元140年,东汉已有20个诸侯王,共有食邑179万户,人口1095万,占天下总人口的22%,若再加上列侯的封邑,国家的财政份额被分去了多少,你就可以想象了。
更糟的是,从公元107年开始,关中与凉州地区汉羌矛盾大爆发,开启了六十年的西羌之乱,六十年高强度的战争,不仅使关中一片狼藉,民众大量南迁,经济也日益崩溃。仅汉安帝与汉顺帝时期两次汉羌战争就耗费了东汉帝国总共320亿的军费,平均每年军费15.23亿,结果东汉财政一下子崩溃了。史称“官负人责(债)数十亿万”(《后汉书·庞参传》),其财政赤字之恐怖,让朝廷只能向民众贷款(县官不足,辄贷于民)。故汉末思想家仲长统反思东汉税制,不由痛心疾首道:“规为轻税,及至一方有警,一面被灾,未逮三年,校计骞短,坐视战士之蔬食,立望饿殍之满道。”事实上,由于财政窘迫、政治腐败,东汉后期各级政府都不注意水利设施的兴修和维护,再加上气候变冷等因素,导致桓帝、灵帝时期水旱灾害不断发生。据统计,东汉时期大的水灾共发生二十七次,桓、灵时就有十三次;大的旱灾共发生十七次,桓、灵时就有六次,再加上地震、瘟疫、暴雪和蝗灾,基本上,桓、灵在位42年间天下年年都在受灾,相较西汉214年中的灾害年份总共才32年(15%),东汉后期的情况可谓恐怖(注11)。
特别是在汉桓帝元嘉三年(公元153)秋天,三十二个郡国出现蝗灾,同时黄河发洪水,冀州受灾尤为严重。无家可归、饥饿穷困、流亡道路的百姓达数十万户,但朝廷没有办法拨下额外的财物救灾,只能让当地州郡自行赈济灾民,并下诏让有“积谷”的王侯吏民帮助朝廷“禀贷”灾民,等新租上收以后再偿还。可惜效果都不佳,此后两年,北方再次出现洪水、蝗灾、粮食减产,在冀州甚至司隶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相。
到了延熹二年(159年)汉桓帝实在受不了了,只能发动政变抄了大将军梁冀的家才搞到30亿钱,得以“用减天下税租之半”(《后汉书·梁冀传》)。但到了延熹四年(161年)西羌与武陵蛮又同起叛乱,汉桓帝干脆下诏大量减少百官的俸禄,但东汉财政依然困难,汉桓帝最终穷到就连宫殿失火都没钱重建,许多宫人都在临时搭建的小木屋中凑合居住,所以汉灵帝即位后,就想赶紧赚点钱把宫殿修一修,但熹平五年(176年),西南夷又爆发大规模反叛,逼得朝廷差点放弃西南。然后没过几年也就是黄巾起义前一年的公元183年,气候又异常到离谱:夏天大旱,庄稼大面积枯死;秋天洪水地震,金城河水溢,五原山岸崩;冬天又极寒,东海、东莱、琅琊等淮海地区竟然井水结冰,厚达尺余。大灾之后紧接着又是大瘟疫疫、大叛乱,轮流折腾,不死不休。
总之,连年战乱与天灾,东汉后期的财政已接近破产,汉灵帝再不搞点新招式来揽财,他这个皇帝可就当得太惨了;所以他卖官鬻爵,主要也是为维系皇室的权威与财政支出(注12)。再说了,两次党锢之祸,使朝廷一下子少了一千多名士族官员,这些空出来的官位刚好拿出来卖,这叫有需求,有动力,有货源,非常完美的商业模式。
据澳洲学者张磊夫指出,其实西方也有类似的卖官制度。公元18世纪,法国贵族地位能够免除部分赋税,政府遂卖官鬻爵作为年金的一种形式:购买者买官时一次性付的钱由免税的收益与将来的薪金弥补。公元17世纪30年代,英格兰查理一世在与议会的斗争中被剥夺了税收收入,于是强迫富有的地主接受骑士爵位,然后交钱免除兵役,那些拒绝爵位的地主也不得不交钱。东汉时期的情况与法国、英格兰相差不多,朝廷长期财政紧张,而州郡世家大族控制着地方经济,朝廷无法通过常规税收获得这些财富。卖官鬻爵为缓解这个问题提供了一种方法。所以,虽然史料将这种交易称为“卖”,但不如称之为“罚金”更合适(注13)。
那么汉灵帝卖的这些官儿是如何定价的呢?他规定,以俸禄等级来定价,一石一万钱,打个比方,曹操之前担任的四百石洛阳北部尉就要价四百万,曹操后来升任的两千石济南相就要价两千万。当然,各地贫富不同,所以同级别官位价钱也是浮动的,这叫“随县好丑,丰约有价”,如果是大郡富郡,皇帝甚至狮子大开口要价三千万。
灵帝也知道,他定的这价钱有点贵。所以如三公九卿这种没啥油水的京官那就便宜一些,三公只要一千万,九卿只要五百万。
另外,如果是条件比较好的人才,皇帝也可以给你打折,“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德”是说这人有名望,“次”是说这人有资历,也就是说,按名望或按资历已有条件任其职者,皇帝就少收钱。比如冀州名士崔烈想要进步一下,于是经汉灵帝小时候的保姆程夫人撮合,以五折优惠五百万钱买到司徒一职。事后,汉灵帝经常肉疼自己这次卖便宜了,听说崔烈家挺有钱的,宰少了啊。程夫人在旁边哭笑不得,说崔公冀州名士,岂肯买官?多亏我极力撮合,陛下咋不识我的好心呢?果然,崔烈虽如愿成为三公,但名望大大衰退,因为“论者嫌其铜臭”。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只好适当再压低些价格以扩大销路,甚至答应如果实在没钱,可以用零首付与分期付款的方式先赊账,等以后有钱了再补上(当然得算上高额利息)。这就叫“富者则先入钱,贫者到官然后倍输”。比如著名清官司马直被任命为钜鹿太守,本需买官费两千万,但念在司马直为官清廉且德高望重,汉灵帝决定给他来个特价优惠大酬宾,只要三百万钱就行,司马直不愿剥削百姓还钱,于是愤然自杀,以为抗议!
真是一个可笑的世道,皇帝竟然被逼卖官,还逼人当贪官。
当然,司马直这种情况只是特例,大多数当官的还是很有钱的大地主大豪强,皇帝这么做,叫做“损有余而补不足”,毕竟他手里唯一的资源就是官职,他能跟豪强士族们讨价还价的,也只有这些官职了。据说汉灵帝甚至还在宫内造了条商业街,两边店铺成行,让数千采女、宦官扮成商人,进行“商业演习”,灵帝便可以从中吸取更多的商业经验,并培养更多的优秀“职业经理人”,以将他的卖官生意发扬光大,正所谓“治大国如摆小摊”,汉灵帝看着自己的皇家私库越积越多,开心的合不拢嘴。
而就在这个时候,曹嵩投其所好,居然花了崔烈二十倍的价钱,足足一亿钱,买下了太尉一职,过了把三公瘾;而且五个月后又主动以黄巾之乱引咎辞职,好让汉灵帝拿回去接着卖。汉灵帝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曹嵩的意思,曹嵩这是在为曹家交保护费呢,毕竟他儿子曹操太能惹事了,简直就是年少轻狂,成天都想着廓清吏治、惩除奸佞,结果为官一任,便得罪一圈宦官或权贵,灵帝一次一次将其调离,可他每调到一个新地方,仍执迷不悟地继续跟豪强做对,于是很快就又被调走,如此循环往复,汉灵帝终于不敢再用曹操了,先让他回老家反省反省吧。
现在,既然曹嵩交了这么多钱,那又不一样了,汉灵帝刚在崔烈一事上肉疼的受不了,如今可一口气多少倍找补回来了,真开心。于是,公元188年八月,汉灵帝在禁军中自创了一个新系统,称“西园新军”,让他最宠幸的八位年轻新贵,担任西园八校尉,以执掌京都兵权。曹操,就是这其中一位。而曹操的顶头上司、西园新军总指挥,正是曾被曹操打死叔叔的小黄门蹇硕。汉灵帝告诉蹇硕,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佛面看皇帝面,不看皇帝面看钱面,总之,你和曹操那点仇,就算了吧。
这时候,曹嵩已经光荣退休了,但曹操已经靠他那一亿钱,有了名公之子与禁军将领的身份,他终于可以放手大胆,干一番大事业了!西园新军中另一位校尉袁绍告诉曹操,他如今已经搭上了大将军何进这条线,准备联手跟那群死太监狠狠的斗一场,操,你是愿意跟我干呢?还是愿意跟我干呢?
曹操大声道:操,干!
注1:足见黄巾起义只是东汉覆亡的病象,而非病因。故范晔作《后汉书》,于黄巾起义着墨甚少,也并未列为专传;反而于党锢多加致意,一篇《党锢列传》,足有两万四千余字,字数仅次于三万三千余字的《西羌传》。所以党争问题与西羌问题,才是范晔对汉亡真正病因的解读与思考。
注2:见《全后汉文·太尉杨赐碑》:“于是门生大将军何进等,瞻仰洙泗公丧之礼。”另据《后汉书·独行范冉传》与《后汉书·陈寔传》记载,当时范冉、陈寔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去世,何进还特意遣使吊祭,并为二人命以私谥。所谓私谥就是党人因被禁锢不能做官得到朝廷谥号,而死后由亲属、朋友或门人自行标榜的谥号。此乃中古时代民间政治力量崛起的一个标志。
注3:王谦的父亲王畅、祖父王恭都曾担任三公,带领朝臣与宦官做斗争,其父王畅更曾与党人领袖李膺陈蕃齐名,被誉为“天下楷模李元礼(李膺字),不畏强御陈仲举(陈蕃字),天下俊秀王叔茂(王畅字)”。
注4:曹操《善哉行其二》。
注5:《后汉书·徐稺传》著名隐士徐稺所言。
注6:所谓同岁,就是同一年被举为孝廉的士人,差不多相当于明清科举中的“同年”。如前注所述,汉桓帝时尚书令左雄改革察举制后,一般士人要四十岁以上才能被举为孝廉(比如曹操的同岁韩遂,就是大概四十多岁才被察举为孝廉的);而曹操二十岁就被举为孝廉,因而他有此等说法(见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
注7:亦见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当时在士族之中,隐居是一种潮流风尚,特别是一些清净高洁的名士,他们痛恨于政治的黑暗,故意不去出仕。甚至就连汝南袁氏这样的“贵盛”豪门之中,都有“少励操行,苦身修节”的袁闳、袁弘等隐逸之士,他们耻于与自己那些“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的叔伯兄弟们为伍(《后汉书·袁张韩周列传第三十五》),甚至“抛弃了作为贵族与权力站在一起的家门”,安贫乐道,成为一种“在野的反权力存在、沉默的批判者”(川胜义雄《魏晋南北朝》),从而获得了“岩穴知名之士”这样的极高评价,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之中。
注8:东汉初年,光武帝将原本属于外朝的权力大量转给宫内的尚书台与御史台(这些内朝的机要官署一般建在宫内的高台上,故名),使得尚书令与御史中丞权力大增。至东汉后期,尚书台长官尚书令已成为对君主负责总揽一切政令的首脑。比如曹操后来就以荀彧为尚书令,让他长期留守许都执掌尚书台,成为影子曹操,代为发布政令。魏晋以后,尚书令事实上即为宰相之任,并常被称为“台辅”,其任职去职则被称为“上台”和“下台”。
注9:东汉三公的平均任期也不过2.43年,而西汉时期丞相的平均任期亦不长,只有4.55年,这与现代文官的流动率,无大不同。参阅黄留珠:《汉代退免制度探讨》,《秦汉史论丛》第四辑,西北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注10:光武帝时期,由于要平定西方的隗嚣、公孙述,东汉朝廷制定的田租是十五分之一;待到明帝时期国家稳定下来,就将田租降为三十分之一;到了东汉后半期,则进一步减轻到了百分之一。
注11:关于东汉西汉各种天灾统计,参阅张亚新:《曹操传》,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第8页;以及 【日】 鹤间和幸:《始皇帝的遗产:秦汉帝国》,2014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第401页。
注12:后世晋臣刘毅讽刺晋武帝贤德不如汉灵帝时就说:“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晋书·刘毅传》)可见汉灵帝卖官鬻爵的钱,主要是用来填补中央政府财政的巨大黑洞。
注13:参阅【澳】张磊夫:《洛阳大火——公元23-220年的后汉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23年,3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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