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王朝1566》中,倒严是全剧前半段的主旋律。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上,清流全场紧逼,严党防守反击。从头到尾,清流始终是得势不得分。 毕竟,攻守双方闹得再凶、斗得再狠,嘉靖皇帝才是场上唯一的裁判员。在两千年的帝制中,嘉靖是少有的控场大师,他既有政治智慧,又有控场能力,还能兼顾利益。因此,只要他不愿打破场上的僵局,严党总会获得超长的补时。 不过,平衡终究是会打破的。在齐大柱被抓、王妃献血经之后,倒严行动按下了加速键。
作为道教的发烧友,张三丰的迷弟,嘉靖修道数十载,对于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自然是深信不疑。他又是请神牌,又是上尊号,将仪式感拉满。 对于朱道长的大型主题活动,朝中群臣、大小官员依照惯例纷纷上表祝贺。 诡异的是,在首辅严嵩的带头示范下,严党官员全都不上表、不祝贺。如果换作以往,严家父子必定是彩虹屁满天飞,漂亮话一箩筐。 为何这一次,他们却集体罢工、彻底摊牌了呢? 对于这波反常的操作,严世蕃是这样解释的,“上贺表是死,不上贺表或可一生”。
罗龙文说的更加直接,“小阁老说得对,他们弄出张真人降世的鬼话,要是皇上相信了,我们一个个便死无葬身之地。” 同样一件事,严世蕃说的是斗争的策略,罗龙文说的是斗争的形势。 假如,嘉靖相信了张三丰降世的谎言,严党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罗龙文的这番话,乍一看简直是危言耸听、不可理喻。 张真人降世与严党的存亡,二者不能说是毫无关系,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样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这一切还要从齐大柱被构陷通倭一事说起。在郑泌昌、何茂才被查处之后,严党几乎丢失了浙江这个基本盘。
作为报复的手段,严嵩要求抓捕齐大柱。严党的这次反击,一是为了对嘉靖进行信任度测验;二是搂草打兔子,顺藤摸瓜将火烧向海瑞、烧向徐高张。 为了稳住严党的情绪,嘉靖很爽快地答应了严嵩的提议。于是,齐大柱不由分说就被投进了诏狱。局势到了这一步,严党基本占据了上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于严党这波试探性进攻,清流策划了李妃献血经、张三丰降世的重大事件。在儿媳妇半真半假的忽悠下,嘉靖相信了张真人现身的故事,同时赦免了齐大柱。
严党进攻未果,齐大柱无罪释放,一攻一防、一进一退,双方好似还是势均力敌、不分胜负的僵局。 清流全身而退、严党毫发无伤,这场齐大柱保卫战并未让双方伤筋动骨,罗龙文为何却说严党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死无葬身之地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还得从李妃编造的故事里面找答案。 当时,李妃在精舍之内经献血经、忽悠嘉靖。她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那女人说,那个道人对她言道,明君在位、上膺天命,上天便派了好些人来辅佐明君,她丈夫也是其中的一个,不会死。说着就送给她这只木盒,让她连夜送到府里来。说第二日儿臣妾和世子会进宫呈给皇上。皇上一看,什么就都明白了。” 在李妃讲述的故事里,张三丰说了,如今的大明朝是“明君在位、上膺天命,上天便派了好些人来辅佐明君,她丈夫也是其中的一个,不会死。” 本来,血经现世与庙堂政斗之间,并无直接的关联。但是,李妃却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她将明君嘉靖帝、贤臣齐大柱进行捆绑,借着张三丰的名义,偷偷地夹带私货。
按照李妃的说法,张三丰说嘉靖是天命之选的明君,而齐大柱则是辅佐明君的贤人。 李妃将嘉靖帝与齐大柱联系起来,并在不知不觉间偷换了逻辑——认可张三丰降世,就是同时认可嘉靖帝明君、齐大柱贤臣的人设;否认张三丰降世,就是同时否认嘉靖帝明君、齐大柱贤臣。 这样买一送一的捆绑销售,是针对嘉靖帝量身定做的产品。毕竟,朱道长是藩王出身,又经过两次大礼议事件,天命、法统一直是他最在意的。如今,天降血经、真人现世,这简直是给自己补漏洞、打补丁的神助攻,所以他一定会相信儿媳妇的谎言。 对于严党来说,这件事情的真正可怕之处在于——一旦嘉靖帝相信了张三丰降世的鬼话,就等于默认了齐大柱是上天派来辅佐明君的贤臣。齐大柱是天降的能人贤士,那么将齐大柱送进诏狱的严党自然是上天认定的奸佞小人。
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严党的人才会有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惧。而事实正如罗龙文预料的那样,嘉靖相信了张真人降世的鬼话,为严党的倒台钉死了棺材板。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在这个张三丰降世的故事里,嘉靖得到了明君在位、上膺天命的合法性,清流则实现了救下齐大柱的目标。
双方为了一口醋,才包了这顿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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