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灭商之后,分封的第一个诸侯,按照《礼记》记载是黄帝后人,即“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jì)。”

由于礼记成书较晚,因此武王分封黄帝后人之事未必可信,但根据《尚书吕刑》、《逸周书尝麦》等记载来看,周初已有黄帝事迹流传。

按照逻辑来说,既然周初已经流传黄帝,那么商朝理应也有。但问题是,甲骨文上全然没有“黄帝”二字,难道“黄帝”真是周人的祖先,周人灭商后抬高祖先,而黄帝并非商族先祖,因此商朝不谈黄帝?或者说黄帝是周人虚构的产物?其实不然,因为甲骨文中商人隆重祭祀了一个极其特殊的黄姓君主。

身份特殊的黄尹

伊尹帮助商汤灭夏,且辅佐太甲治国,甚至一度“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周初周公与之雷同。因为伊尹功绩卓越,故而得到商人尊敬,甲骨文上有对伊尹隆重祭祀的记载,比如“辛亥不,至伊尹,有一牛(帝王级祭祀规格)”、“甲戌卜,其执伊,侑,岁”等。因此,史书上的伊尹篡位,应该不是真实历史,毕竟如果伊尹篡位,商人怎么还会如此祭祀他?

但甲骨文多次出现的“告于黄尹”,其中“黄尹”,得到的祭祀规格,似乎更为特别:甲骨文记载“侑于黄尹,十伐,十牛”,还有“三十牛于黄尹”,以及“癸未卜,黄尹一豕、一羊,卯二牛,五十牛 ”等,可见商朝对黄尹祭祀规格非常之高。

与此同时,近两年还解读了一份甲骨文卜辞,即“自黄尹十示又三”,意思是在乙丑日占卜两天后的丁(卯)日,用一头牛对从黄尹开始的十三位神主举行祭。这是一条明确记载黄尹作为合祭之首的卜辞,也是商朝先公先王之外,外人首次担任合祭之首。

总而言之,黄尹在商朝祭祀系统中的地位很高,祭祀规格不低于商朝先公先王,且是可以统领众多神主的“大神主”。

黄尹或就是黄帝

关于黄尹身份,如今还有较大争议,但从商朝对黄尹的祭祀态度,以及黄与尹这两个字来看,黄尹是黄帝的可能性比较大。

首先看黄字

甲骨文中的黄字,像一个正立的人形,中间有一个“口”形。学者李学勤指出:黄字字形像一人胸前带着佩玉,像正立的人形,中间之“口”像玉环形。

如果黄字本义与佩玉有关,那么这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黄帝,因为黄帝与玉器关系极为密切。除了黄帝以玉为兵、以玉为槛等之外,还有相传黄帝创立衣制,上面佩戴玉佩,即《礼记·玉藻》“凡带必有佩玉”。如此,不同玉佩是不是成为身份象征,其中黄字指佩戴品级最高玉佩的人?

因此,黄字可能起源于某个如此佩戴玉器的部落首领。

其次看尹字

甲骨文中的尹字,以手持杖或以手持笔的形象,表示掌权或治理,指握有治理国家大事权力的人,《说文》解释为“尹,治也。握事者也。”因此,“尹”起初显然含有君王或首领之意。

问题在于:如果“尹”起初应该代表君王,那么何以在商朝转变为“大臣”?

笔者推测,夏商周王朝更迭后,最高统治者的称呼,犹如打怪升级一般,会新使用一个更高级的称呼,比如夏朝称后、商朝称王、周朝称天子、秦汉称皇帝,最高统治者的称呼越来越牛,相反前一个王朝最高统治者称呼相对会“降级”,因此原先至高的“尹”可能逐渐沦落。

甲骨文一期有“多尹”之说,但二期出现“多君”之说,为何?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比“尹”下面多了一个口的“君”代表有其官职、又有封地,显然是后造之字,即“尹”起初肯定涵盖了“君”的范畴,后造“君”分化了“尹”的部分意思,否则难道开国功臣伊尹没有封地?

因此,黄与尹合起来,可能就佩戴特殊玉器而又强大的部落的首领,周人追述性记载,就将之称为“黄帝”。

余论

除此之外,关于黄帝的起源,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佐证商朝祭祀的黄尹是黄帝。

一般将黄帝视为西部之人,而商族肯定不是源自西部,黄帝与商族在地域上似乎并无交集,商朝祭祀黄帝好像动机不足。

但实际上,黄帝并非西部之人,而是东部之人,先秦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黄帝与蚩尤大战的“涿鹿”是在“彭城”,孔子也认为黄帝出自东部,可见黄帝应该活跃于鲁豫苏晥交界的一带,而商族曾在山东西部生活过,说明商族与黄帝存在交集,乃至商族就出自黄帝部族,故而才会隆重祭祀他。

总之,尽管如今还不能武断的说黄尹就是黄帝,但“黄尹”二字的独特性、商朝对待黄尹的特殊性、以及商族历史等来看,黄尹是黄帝的可能比较大。

参考资料:《史记》、甲骨文合集、尚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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