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众多皮肤滥淫的坏男人里,读者不喜欢斗狠的贾珍、不论脏臭的贾琏,但他们毕竟在关键时刻还是可堪之用的,比如筹备元妃省亲,家族里大小的对外交涉,二人办事也算是可圈可点,尤其是面对老祖宗贾母时,贾珍贾琏孝心的虔敬甚至感动了不少人,与他们比,读者更讨厌的是薛蟠。
薛蟠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优点,《红楼梦》一开篇,薛蟠就仗着自己薛家的势夺了英莲、打死冯渊,一屁股官司,他竟然和母亲、妹妹进京了,至于后面的事,就交给了管家人处理。而且还有一个贾雨村将薛蟠一屁股屎擦得干干净净,把一个杀人犯、抢劫犯洗得清清白白,读者至此对这个薛蟠算是讨厌地透透的。
由此,可见薛家家风家规,几乎所有的读者都不喜欢薛家,薛姨妈一出场见谁都是满眼的笑,但是,读者不免认为她是内怀奸诈的笑面虎,薛宝钗事事以懂事大方示人,但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致利己。薛蟠之行为自然是为薛家大大减分。
闯出这么大的祸事,不仅薛蟠毫发无损,连薛家、贾府、王家实际上也没有付出任何的代价,于是,薛蟠进京后,不但没有任何的收敛,先是将贾氏家学搅了个不善,再就是和贾蓉、贾蔷等贾家的一帮纨绔之地混在一起,学会了更多的坏事,比原来更坏了十倍。
以上,就是小说开篇对于薛家、对于薛蟠的基本交待,薛蟠的形象算是摔在了地上,再大本事的人也捡拾不起来了。
薛蟠喜欢花钱享乐,他最大的乐子就是呼男唤女,供他享用。他的男朋友小说专门交代的就有贾氏家学里的金荣、香怜、玉爱,除此,他还交往青楼女子,像妓女云儿等人。
只要见着一个清秀漂亮的男子,薛蟠就动了龙阳之兴,他希望勾搭蒋玉菡,只是碍于与他结交的人身份的高贵,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他见了柳湘莲只因为人家客串了一番小旦,就动手动脚言语轻薄起来,被柳湘莲狠狠痛打了一顿,丢人丢到姥姥家,羞得连家里都没脸待下去了,只得找个借口说是出门做生意遮羞。
薛蟠虽说不学无术,但他毕竟算是四大家族薛家的唯一继承人,也算是个贵公子。找男朋友、养娈宠、找妓女,原本就是那个时代富家子弟的标配,这种事情,贾府中的男人们,那个没这么干过?
贾珍吃酒打牌聚赌时,娈宠就在旁边服务着,而且尤氏隔窗看见都当家常便饭;那位棋官,人人都知道他是忠顺亲王跟前服侍的人;贾琏更无耻了,急了时,跟着他的小厮,要是长得漂亮一点,也得供他出火。话说脏唐臭汉,其实历朝历代,在上层统治阶级,男男混乱、男女混乱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人们拿这些不过习以为常看待。
就连被家族捧为凤凰的贾宝玉,人人口中公认的体恤女儿之人,看不起男人的脏臭、认为只有女孩儿才干净高洁的宝二爷,其的男朋友和女朋友还不是一大堆,而且和对薛蟠一笔带过的描述不同,贾宝玉和他的男朋友们却有着实实在在的不可描述之交往。
像早期的秦钟,二人在馒头庵被描写共寝一衾,两个大男孩先是一见相契,然后天天一处黏着,如今又如此,傻子也知道二人的关系。秦钟之死表面原因的得了风寒又被父亲打了一顿,实际是在馒头庵和智能儿缱绻太过的原因,也许,智能儿只是其中因素之一,宝玉也是原因。
后来,宝玉和蒋玉菡棋官、北静王爷等的关系都极为暧昧,那条暹罗国女王进贡的大红汗巾子从北静王的腰上,到了蒋玉菡的腰上,再到贾宝玉的腰上,三人的关系已经很清楚了。此汗巾子并不是大观园里丫鬟们外用的腰带,而是系小衣的腰带,啥是小衣?就是类似于短裤、内裤之类的内衣。
三个大男人,送点啥不好,偏偏要送系小衣的裤腰带,这关系,嘿嘿,不言而喻。
同样是交男朋友,同样是和男朋友做不可名状之举,贾宝玉的就被描写成风流、欣赏、知音和惺惺相惜,彼此都重情重义,堪为一段佳话。
薛蟠也不过是干这些事,但就成了肮脏、下流、见不得人,被打一顿还被嘲笑到抬不起头。
曹雪芹为啥如此双标?是因为贾宝玉长得漂亮而薛蟠长得磕碜?其实真实的薛蟠应该长得不难看,薛家一共出现四个后代:薛宝钗、薛宝琴、薛蝌和薛蟠。前三个都是人尖子,薛蟠就成了歪瓜裂枣?这不科学,也太侮辱了遗传基因。
或者是因为薛蟠是大老粗的性情,根本不配找男朋友?那贾珍、贾蓉、贾赦之流就是翩翩贵公子玉树临风吗?还不是一样的混蛋下流!
其实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贾宝玉无论是对待秦钟、北静王、蒋玉菡,还是柳湘莲,他从一开始都是先从倾慕对方的形象、人品,然后深入交流,再欣赏和羡慕对方精神的,他们之间的交往是建立在对对方的一种深刻的尊重之上的,而欲望是发生在这个前提之后的事。曹雪芹将此称为“意淫”,翻译成今天的话,就是必须是建立起精神之恋,当然,后面也可以发生肉体的链接。
而薛蟠是完完全全的皮肤滥淫,他对他所有所谓的喜欢之人,都是见色起意,见色而蠢蠢欲动,他不尊重对方作为一个人的尊严,也不懂欣赏对方的灵魂,纯粹是因为对方外表的可爱和漂亮,就激发出了他的下流的荷尔蒙。薛蟠是一个喜欢就要占有的人,但京城不是金陵,更多的是比他更有势力的人,所以,也就处处碰壁时时觉得不顺他的心了。笑话儿也就闹出一出又一出了。
这样的薛蟠,无论是蒋玉菡还是柳湘莲,在曹雪芹的笔下,和谁都不行。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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