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武侠作品的主线剧情无非是围绕“主角惩奸除恶”展开,最终的结局也一定是“邪不胜正”,如何在这被定死的框架中写出新意就十分考验作者的想象力了,只要符合逻辑,怎么天马行空都不为过,但很明显,金庸的故事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比如《倚天屠龙记》中就出现了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设定,主角张无忌和大部分的主角一样,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的父母被中原群雄逼死,相信当初读到张翠山、殷素素被逼死的这段剧情时,大部分的读者都和笔者一样,在期待张无忌的复仇之举,可后来的剧情并未让人觉得大快人心,张无忌原谅了那些人,金庸为何会这么写? 一、寿宴上的悲剧 初读《倚天屠龙记》的时候,相信有不少人都会认为张翠山才是主角,毕竟他师从古今第一宗师张三丰,还得到了呼应书名的“倚天屠龙功”,甚至娶了魔教女子,这不就是典型的主角人设吗?但金庸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你觉得他是主角,那就给他写死吧。 原本张翠山和殷素素在失踪多年之后回归中土是大喜事一件,又逢张三丰的寿宴,着实是双喜临门,结果直接喜事变悲剧,张翠山夫妇在张三丰的寿宴上双双殒命,尽管他们的死都是自行了断,但在场的群雄却都是刽子手。

(张三丰及少年张无忌剧照) 当然,张翠山的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他无法接受将自己三哥害成残疾的人居然是与自己如胶似漆的妻子,在群雄的逼问和这件事的打击下,他才做出自戕之举,接着殷素素也因丈夫的离去而动了求死之心,但殷素素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在场群雄逼死了自己的丈夫。 她在赴死之前便与张无忌有这么一番对话:“无忌扑在母亲怀里,哭道:‘妈,他们为什么逼死爹爹?是谁逼死爹爹的?’殷素素道:‘这里许许多多人,一齐上山来,只因你爹爹不肯说出义父的所在,他们便逼死了你爹爹。’无忌一对眼睛从左至右缓缓地横扫一遍,他年纪虽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触,心中都不由得一震。殷素素道:‘无忌,你答应妈一句话。’无忌道:‘妈,你说。’殷素素道:‘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地等着,只一个也别放过。’众人听了她这几句冷冰冰的言语,背上都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寒意。”

(殷素素剧照) 连母亲都提出了要为她报仇的请求,他怎能不听?就因为他是主角,需要保全自己的大侠形象?这可说不通。 二、主角的复仇 其实在武侠的故事中,“复仇”的桥段也算是屡见不鲜,甚至大部分的情节还就是由各种仇怨来推动的,换言之,“复仇”这一主题就像是一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当剧情难以为继的时候,编一段新仇旧恨来推动剧情再合适不过。 金庸笔下就有多位主角是背负着“复仇”的任务踏足江湖的。 比如《神雕侠侣》中的杨过,他自幼就背负着“杀父之仇”,当他认定郭靖夫妇就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之后,他甚至一度误入歧途,差点将郭靖害死在蒙古军营,但不明真相的他做出如此荒唐之举也是人之常情。

(杨过刺杀郭靖剧照) 又如《天龙八部》中的萧峰,自从他在杏子林丐帮大会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便踏上了自己的复仇之路,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听信了康敏的谗言,误以为段正淳是当年的带头大哥,以至于亲手杀死了假扮段正淳的阿朱。 还有郭靖,尽管他父亲被金人杀死,母亲被蒙古人杀死,于是他一生都在对抗大金和蒙古。 这些才是作为一个儿子该做的事,所以说什么“主角不可以被仇恨蒙蔽双眼,主角要有大格局”那都是扯淡,那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的说法,说这话的人,当悲剧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可未必有这么大度。 既然与主角身份无关,那张无忌后来没有对正道群雄进行报复的理由是什么?

(张无忌、赵敏、小昭剧照) 难道是他宅心仁厚,又向来优柔寡断,所以才没法对仇人下狠心?显然也说不通,他的优柔寡断只体现在对待那些女子身上,对待仇人,他没理由手软。 其实根据金庸晚年的说法来看,答案很简单,就是剧情漏洞。 三、无法更改的漏洞 金庸晚年回过头来看自己的作品时,也发现了其中诸多不合理的地方,于是他先后两次修改自己的作品,这才有了连载版、三联版以及新修版这三个版本的金庸故事。 而新修版《倚天屠龙记》末尾的后记中,金庸就解释了他没让张无忌复仇的原因。 原文道:“张三丰和张翠山之间、谢逊和张无忌之间父子般的挚爱。然而,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太也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金庸说出这段话的背景是他后来经历了丧子之痛,他的长子査传侠在十九岁时离他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刻金庸才深刻理解了失去骨肉亲情有多痛,也知道有些刻骨铭心的东西是不可能放得下的。

(金庸) 其实金庸在创作杨过、萧峰、郭靖这些角色时是以正常的逻辑去写的他们的故事,而他将张无忌塑造成一个看淡仇恨的人或许是为了让他与其他主角形成鲜明的对比,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故事总是一成不变,但他却忽略了张无忌的种种行为其实是不符合人之常情的,哪有人会放下父母之仇? 但说来无奈,这些设定又是无法更改的,因为《倚天屠龙记》中后续的一切剧情都是顺着张无忌统领群雄对抗大元展开的,此时若再让张无忌变成一个一心只想着私仇的人,那后续的剧情就全部都不成立了,所以即便金庸两次改书,“张无忌不报父母之仇”这个漏洞始终也没能被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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