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4月22日,波澜壮阔的抗美援朝战争第五次战役爆发。在此战之中,志愿军第19兵团因为一系列指挥失误,遭受了惨烈的损失。其下属64军和65军由于牺牲巨大,几乎元气大伤。根据兵团的军史以及战后检讨,64军和65军的伤亡超过了一万人。
19兵团原隶属于华北兵团。平津战役之后,19兵团被划入第一野战军的编制,在彭德怀的指挥下解放了整个大西北。随后彭德怀指示19兵团“安下心、扎下根,开发、建设大西北”,从而化兵为农,实施军垦政策。在进行经济建设的同时,19兵团还派兵去贺兰山剿匪,与马家军的残部缠斗。
1950年10月5日,兵团接到毛泽东的急电,限19兵团12月5日之前到达兖州藤县一带带兵,随时准备入朝作战。
1951年2月3日,兵团从兖州启运,直奔朝鲜。到了1951年4月,彭德怀策划发动第五次战役,而作为生力军的19兵团被委以重任。杨得志说:
“我们19兵团的任务是担任右翼突破美第八集团军的防线,向左对敌穿插迂回,63军为第一梯队,快速向绀岳山地区穿插,迅速切断29旅和美军第三师的联系,主力以最快速度向西南方向穿插,积极协同65军。”
随后杨得志又对64军军长曾思玉下令:
“64军,你们的作战任务是从高浪浦里地区强渡临津江,然后以果断行动向敌人腹地议政府地区穿插迂回,一定要到位,你们要向一把尖刀一样插入敌人的心脏,切断敌军的退路!曾军长,你听清楚了吗?”
曾思玉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随后杨得志又转向65军的肖应棠军长:“65军,你们作为兵团第二梯队,由新岱、戎滩浦地区渡过临津江密切配合63军歼灭临津江之敌人!”
肖应棠高声道:“明白。”
虽然杨得志布置得很得当,然而真到了战场上,执行却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4月22日是一个星期天,战场上似乎非常平静。美军甚至还在临津江上举行了一场摩托艇比赛,玩得不亦乐乎。
然而就在这时,临津江北面的我军阵地突然万炮齐发,密集的炮弹就像一条条火龙一般扑向敌人的阵地,临津江的水柱像海啸一般汹涌,南岸的山峦和天空红光闪闪,将昏黄的天空照得像白昼一般。
临津江虽然比不上我们的长江黄河,但也算是汪洋恣肆,浩浩荡荡。其宽约百米,是朝鲜中部的主要河流之一。临津江不算深,最浅处不过齐腰深,江底已经被美军布设了铁蒺藜。在临津江南岸,美军构筑了坚固的防御体系,其炮火已经可以完全将整个江面和对岸的要点、道路全覆盖。
在炮火准备还在进行的同时,杨得志指示64军,首先要攻占美军的防守要点,占领江桥,然后突破临津江,要不惜一切代价从对岸英军第29旅与美军第三师的接合部猛插进去,隔断两支部队的联系,直捣议政府,实施战役迂回。首先歼灭英29旅与韩军第一师,再协同中央集团围歼美军第24师和25师。
这本是一个波澜壮阔的战略指示,按照毛泽东和彭德怀的规划,已经换装苏式武器的第3兵团和第19兵团,将成为压垮美军的最后砝码。此战之中,我军计划歼灭美军2到3个师,从而彻底结束朝鲜战争。
我军上层很乐观,下层的官兵也同样如此。我军在前三次战役中,仅使用“万国牌”武器就打的美军落花流水,更何况换上了苏联的“水连珠”和122毫米重型榴弹炮?因此军中盛行“一条牙膏”主义,正所谓“从南到北,一推就完”。一口气解决美国人,大家都好回家与亲人团聚。
正是这种浮躁的氛围以及对敌人的低估,导致我军在第五次战役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伤亡,其中尤以19兵团为甚。
64军所面对的敌人,是韩军第一师,该师是韩军后来的“荣誉元帅”白善烨所带领。与其他一触即溃的韩军不同,第一师还稍微能和我军过两招。然而即便如此,在第三次战役中,我军第39军116师仅用15分钟就突破了第一师的防线,打得白善烨几乎要自杀。因此64军的官兵都很乐观,区区伪军,哪是我华北兵团的对手?
在战役组织上,64军不甚细致。在第三次战役中,116师花了十多天的时间进行战术侦查,对敌人每一个火力点都了如指掌。因此我军仅用了几分钟的炮火准备,就让韩一师的所有碉堡全部飞上了天。然而64军却并没有这么做,各项准备也不太充足。
当64军军长曾思玉接到冲锋的命令时,他的部队还没有进入冲击阵地。于是他急电杨得志:“64军还未进入冲击出发位置,炮兵还在进入阵地,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发动冲击?是不是晚一天时间?”
杨得志回复:“这是全局问题,就不要提意见了。”
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副处长杨迪后来回忆说:“当时你(曾思玉)给杨司令打电话,请求给你一天准备时间,他能向彭总报告吗?因为他们都向彭总打了保票,拍了胸脯的。”
按照当时战场的发展态势来看,如果64军晚一天进攻,就可能暴露周围兄弟部队的侧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曾思玉只好闷着头驱车前往第一线师的阵地,结果发现该师距离冲击阵地还有30里。曾思玉脸色一沉:“部队立即跑步进入。”
按照军长的死命令,全军跑步前往临津江边。当我军到达时,已经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然而即便人困马乏,却依然必须对北岸的敌人发动攻击。
一般而言,对敌人进行攻击,就必须进行炮火准备。但前文已经提到,在64军进入预定阵地之前,我军炮兵就已经进行了炮击,都进行到延伸射击的阶段。也就是说,64军在步炮协同方面出现了严重的失误。炮兵准备都已经结束好一会儿了,攻击还未开始。而这也为64军的惨痛命运埋下了伏笔。
随后64军以191师和192师为第一梯队,向对岸攻击,很快便扫清了清江北的美军据点,191师571团4连占领了临津江桥头,击溃了守军一个连。团主力于午夜时分全部渡过临津江,占领了弥陀寺次峰北山;572团过江时,因江水上涨淹死了200多人,但也好歹渡过了临津江。
虽然我军先头部队过江了,但战斗才刚刚开始。经过李奇微的整军,美军已经不是第三次战役时那支惊慌失措的部队了。对于我军的战术,美军已经有了很深入的了解。他们派出装甲部队,在陆地上用坦克形成了封锁线。以坦克为掩护,韩军第一师非但没有一触即溃,反而还向我军滩头阵地发动反复的冲击。因此我军被死死地压制在了临津江滩头,敌军坦克每发一颗炮弹,就能让十多个志愿军战士牺牲。部队冲锋太密集、太集中了,即使掌握了三三制原则,也施展不开。
担任分割穿插的64军,竟被相对较弱的韩军所缠住。就在这时,美军的远程火炮以及战机都杀了过来,将地面炸成了一片火海,志愿军战士牺牲累累。
听说64军迟迟突破不了阵地,彭德怀致电杨得志,要他立即督促部队,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敌阵。杨得志心急如焚,要知道第19兵团是彭总的老部队,他对于这支部队抱有了多大的希望啊。于是他立即给曾思玉打电话:
“曾军长啊,你要以大部队钳制美军,以小部队突破,向纵深穿插!”
随后他又下达命令,将作为预备队的65军的两个师投入战场,帮助64军完成分割迂回战术。
从事后的发展来看,杨得志的这一指挥是值得商榷的。以临津江南岸的实际情况来看,尚且难以展开一个师的兵力,更何况在这里挤上五个师的兵力?这种集团冲锋的战术打马家军,打胡宗南确实没有问题,但用来对付美军却是天方夜谭。19兵团长期与傅作义、阎锡山、马步芳这样的杂牌部队作战,甚至连真正的美械部队也没有对战过。以对付国民党杂牌的方式来对付美军以及用美械武装起来的韩军,是要付出惨痛伤亡的。
在敌军猛烈的炮击之下,前方部队的电台被打坏了。曾思玉心里有火,立即命令炮兵31团立即压制美军。然而由于美军的轰炸,拥有苏式重炮的31团迟迟无法占领阵地。曾思玉无奈,只好用军属大炮开火。但是军内炮兵射程短,炮弹又少,起不到压制作用。
但是190师569团、568团和军侦察队还是不负军长期望,插入到麻里山、车后里的几个小村庄。569团副团长李振堂带领3营,插到了议政府以南的道峰山。经过血战,3营的战士均挂了彩。还没等他们喘口气,美军投下了大量照明弹。将3营据守的阵地照得像白昼一样,英雄们皆暴露无遗,伤亡惨重。但即便是孤立无援,战士们依然奋战不止。其英勇让曾思玉为之落泪。
战斗进行到25日16时,64军191师和192师依然不能突破敌人的阵地。彭德怀听闻此消息后,质问杨得志:“向长坡里、高士洞穿插迂回怎样?”
杨得志回答:“64军受阻,我们还在想办法。”
彭德怀一听就来气了:“受阻?你们今夜如果完不成任务,不管你是谁,职务再高,一律从严处理。”随后“啪”的一声砸了电话。
无奈之下,杨得志只好冒险将指挥所前移,亲自指挥64军以及65军突破防线。然而人肉之躯,是难以和钢铁对敌的。无论杨得志如何催促,我军始终无法突破敌军用火网织成的防线。
战场突然降下了大雨,天就像破了一个大窟窿,道路泥泞不堪,志愿军的战士们在烂泥之中苦苦挣扎。5个师,一共6万将士拥挤在20平方公里的狭长区域,进退不得。
背水作战是兵家大忌。暴雨过后,江水必然上涨,到时候完全可能全军覆没。杨得志心急如焚,他下达电令:
“我军主力已停于江南狭小背水地区,如不坚决攻击等于死亡……六十四军各师如不猛插进到目的地完成战役任务,会遭到革命纪律的制裁。”
杨得志的措辞之所以如此严厉,是因为他关心着战士,担心着他们的安危,希望他们能死里求生,从敌人炮火中杀开一条血路。然而可惜的是,精神固然重要,但是如果武器装备差距过于悬殊,也很难取得战争的胜利。而革命纪律制裁,也绝不会让敌人的炮火减弱哪怕一分。
美军炮火有多猛烈?敌人每个连平均一个小时发射3666发炮弹,平均每门炮发射600发,把炮管都打红了。密集的火网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临津江南岸成为了一片血肉磨坊。而他们的炮火——韩一师也来劲了,他们反复突击,使我军好不容易占领的阵地反复易手。
临津江边血流成河,但志愿军其他区域的战事还比较顺利。美第八集团军和韩军在我军的猛烈突击之下,已经出现了多个缺口,面临着分割包围的风险。于是范弗利特命令部队后撤,沿着“堪萨斯线”重建防线。
由此,据守于临津江边的韩1师以及英军第29旅开始且战且退。置之死地而后生,64军也在多处突破敌人的阵地,终于占领了汶山、法院里、葛谷里、中牌里和七峰山一线。但是毕竟损失了三天,贻误了战机,敌军没有遭受致命打击。
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结束后,志愿军总部一封追究64军没有按时插到议政府以南的责问信飞到了19兵团。杨得志拿着电报来到64军军部,曾思玉给他汇报了整场战役的经过。担任穿插的两个师对这一战法掌握不够,战前准备不足,在无缝隙穿插时,突破不坚决,在阵前犹豫,失掉了战机,曾思玉主动承担了责任。
杨得志也做了检讨,说自己也有责任。他决定授予569团3营“道峰山英雄营”的称号,授予军侦察连“道峰山侦查支队”称号;授予坚守佛国山7天的65军195师583团9连以“佛国山大功连”的称号。
有赏就有罚,为了严肃军纪,给予191师、192师师长和政委谢正荣、罗立斌、何友发和张星烂以降级处分、回国并通报批评。这四位军政干部在国内战争中立下了很多功勋,都是好样的革命军人,不然也不可能担任如此高的职务。然而在现代战争中,他们也暴露了自己的缺点。兵团政委李志民惋惜地说:“确实是挥泪斩马谡,不赏罚分明,就难以维护军纪的严肃性,也难保证此后战斗的胜利。”
在临津江战役中,64军和65军的伤亡到底有多大呢?有数千人,也有上万人之说,甚至有自媒体说,64军和65军直接全军覆没了。
根据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9兵团司令部《第19兵团作战检讨》,1951年5月24日条目记载:
“战役第一阶段经7昼夜激烈战斗,歼敌约5000多人,自身却付出了1万余人的代价。”
在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中,整个19兵团3个军共损失1万多人。其中63军打得顺风顺水,歼灭了一个英军王牌营,伤亡不算大。因此19兵团的主要伤亡主要出自于临津江战斗之中。因此所有军史都提到:“这是一次惨痛的教训”。
由于伤亡惨重,使第19兵团在第二阶段的战斗没什么作为。由于元气损伤过重,导致其无法掩护180师的侧翼,致使其遭受重创。在后来的铁原战役中,19兵团唯一算是完好的63军也被打残了。
第五次战役结束后,从毛泽东发给志司的电报来看,第19兵团的损失也是惊人的。1951年6月1日,毛泽东给志司发电:
“19兵团主力应留在前线作战,一部分残破部队则开至后方整补。又志司五月二十七日的新兵分配数字,十九兵团占5万余人,三兵团只有几千人……”
19兵团需要补充的新兵竟达5万余人,由此可见其伤亡之大。
6月11日,毛泽东又给志司发电:“迅速补充三兵团及十九兵团至每军四万五千人,并有相当训练。”
很显然,第19兵团不仅仅是伤亡大,而且战斗骨干损失极大,否则毛主席也不会强调“并有相当训练”了。
那么64军和65军为何会遭受如此大的伤亡呢?
从客观上来说,是因为美军的实力上升了。经过李奇微的整改,美军已由前几次战役的败军之师变为顽固之敌。美军在部署上齐头并进,没有空袭,这就给我军的穿插渗透造成了极大麻烦。对于我军的进攻,美军也是早有准备。
从主观上来讲,志愿军打得太急了。彭德怀之所以急于发动第五次战役,是因为他根据“联合国军”的种种迹象,判断出敌军可能在我军侧后方登陆,重演所谓的“仁川登陆”。因此才发动第五次战役,将敌军主力集中于正面,防止两面作战。
然而在战役准备上,我军失之于粗疏。19兵团作为二番部队,对敌情、地形还不熟悉,特别不熟悉美军的战术,战术准备不充分,弹药储备不多,使得作战行动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在与美韩联军的初战之中,十九兵团还像国内战争那样使用死打硬拼的战术。然而事实证明,波浪式的集团攻击对于现代化的军队是毫无作用的。64军和65军的命运虽然不忍卒读,但确实我们这支年轻的部队所必须要付的学费。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再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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