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着贾宝玉的婚事,以贾母支持的木石姻缘(林黛玉)和以王夫人为主导的金玉良缘(薛宝钗)从暗战到几乎明战,期间甚至葬送了金玔、晴雯的性命,两方各自代表着不同家族的利益,成为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
金玉一派采用拖字战术,只要年高的贾母不在了,金玉良缘也就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成为镜花水月;木石一派同样采取拖延政策,赌年龄已大的薛宝钗拖不起,要是薛宝钗拖到二十岁上下,就是上流社会谁都 不会要的老姑娘,薛家断不敢作这样的赌注。
一边是不可违的母命,一边是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夫人王氏,夹在中间的贾政心目中的儿媳人选,到底是林黛玉还是薛宝钗呢?
小说虽没有给出明确和肯定的答案,但从贾政言语做事,能推测出他真实的想法。
黛玉进府第一天,拜见外祖母并和众女眷厮认后,贾母交代邢王二夫人带黛玉拜见两位舅舅,曹雪芹对这次的分别拜见,给出了强烈的对比:
邢夫人是亲身引领黛玉,亲自安排人去请贾赦,并对贾赦的嘱托以安慰的语气予以重复,最后,安排媳妇们好生送黛玉去荣禧堂,亲自看见黛玉上了车才放心回去。总之,邢夫人这个大舅母做得相当得体和到位,黛玉虽然和她还未熟络,但一定能感受到大舅舅和大舅母的亲切关爱之情。让远道而来的小姑娘吃下第一颗定心丸。
到荣禧堂拜见二舅舅却一路波折,进到院子后,竟然无人通报,黛玉先进荣禧堂正堂、再入正室东边三间二房内,再辗转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终于见到了二舅母王夫人。怠慢之意隔着文字恨不能溢出来。
一见面,王夫人就将六七岁的小姑娘往贾政的正位上引,辛亏黛玉识破她的心思坚决不坐,再三推让之后,黛玉方才挨着王夫人坐在炕上了。还没怎么样,这是先给一个下马威。
二人坐下一口茶还没喝,王夫人第一句话就说:
“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再见吧。只是有一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姊妹到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但我最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姊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通篇《红楼梦》,从未见过贾政有过参加任何宗教活动,他几乎所有的个人时间都在自己的书房和自己的清客们在一起,就外甥女进京第一天,他斋戒去了。贾宝玉也很少有过什么还愿之举,王夫人是以吃斋念佛示人的,黛玉进府的时间至少家人会提前通报,以便轿马安排。也就是说王夫人早就知道黛玉的进府时间,然而,她因为有自己“最不放心的事”的心病,耍小心思将丈夫和儿子统统安排外出了,就为阻止他们和黛玉的第一次见面。
王夫人会动这样的小心眼和小心思吗?是不是想多了?真不是故意把她往坏处想,王夫人首先是个文盲,而且是个自私、憎恨美好、脑子不太聪明的文盲,这样养尊处优的女人,被长期圈养在深宅大院内,闲则生变、闲则生事,她很可能早就有意和自己的妹妹薛姨妈结为亲家,除了自己的外甥女薛宝钗,她排斥任何的其他姑娘。这是她狭隘的本性决定的。
贾政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外甥女黛玉,却在第二天很顺利地见到了外甥女的老师贾雨村,面对妹夫林如海请他周全为贾雨村复职一事,贾政显然很用心很重视,而且林如海交代的很清楚:吏部所需的费用,这钱由林家出。从哪里出?从林如海对贾雨村的交代来看,是从林黛玉带进京的银子里出。这个需要花费的钱,应该是以千两为单位的。因为贾蓉买了个五品龙禁尉的虚职,尚且要一千五百两银子。
从林如海、贾雨村、贾政三人的几句对话可以推断,黛玉进京,至少将林家的金银细软悉数带入贾府了。这种情况下,再参考贾母将宝玉黛玉安排一处起居,我们有理由相信,林如海早就和岳母、贾政达成了贾林再次联姻的约定。
也就是从黛玉进贾府之始,贾政就很清楚,除非发生特别的变故,林黛玉就是自己将来的儿媳。而自己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外甥女,他当然明白,自己是被夫人安排了。
在宝玉婚事的问题上,王夫人不仅和婆婆意见完全相左,和丈夫也是无法沟通的。
到了《红楼梦》七十二回,在贾政和赵姨娘的对话里,隐约透露出贾政对于宝玉婚配对象的态度,他对赵姨娘说:
“且忙什么,等他们(指宝玉、贾环)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
赵姨娘告诉贾政说宝玉已经有了一二年了(指袭人早就被王夫人提为了姨娘),老爷难道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是谁给的,可见这么久了,竟然完全不知道,这还仅仅是定了一个屋里人这样的小事,王夫人都没有告诉贾政,自然,贾母也同样不知道。
可以推断,在关于宝玉妻妾之事上,王夫人最不能商量的人就是贾母和贾政,就算是先放一个丫头在屋里,都不会和他们讲,之所以不讲,是知道自己和他们的眼光、想法完全不同,无论是贾母不同意,还是贾政不同意,王夫人都只能听从,那她的目的也就泡汤了。
贾府上下都默认林黛玉是宝玉将来的妻子,只有王夫人和一部分的奴才不同意,贾政要给宝玉、贾环选屋里人,按说是要和夫人商议的,赵姨娘一个奴才,她没有资格参议这样的事,但贾政显然不愿意也从来没有和王夫人商议过,却和一个奴才讲这样的事,只能说明,贾政在关于给宝玉选妻或选妾的问题上,和王夫人的意见是完全不同的,才会发生这样的情景。
王夫人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薛宝钗,贾政和她不同,那就必然只能是林黛玉了。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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