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三年(564年)十二月的邙山飞沙走石,二十万大军杀得天昏地暗。兵力明显处于弱势的北齐在太和谷被北周大军包了饺子,眼看就要崩溃了。

危急时分,北齐军中突然杀出一支五百人的骑兵,他们在一位“面具侠”的率领下突入北周狼群,吼叫着发起了搏命反击。

面对天降神兵,周军被杀得抱头鼠窜,人数优势竟然演变成了自相践踏的劣势,“投坠溪谷死者甚众”

齐军两进两出,血战十几里,周军全面溃败,面具侠挺枪跃马一直追到金庸城下。金墉城是洛阳西北面的一座卫星城,此时它跟洛阳一样,被周军团团包围。

面对城下的突然骚动,城上的齐军懵了:这是哪里蹦出来的天神?还是周军使诈,骗我们开城?

直到面具侠揭开自己的面具,城头的齐军这才全军高呼:兰陵王来了,我们得救了!

没错,这位“天神”就是兰陵王高长恭,文襄皇帝高澄的第四子,北齐后主高纬的堂哥。

齐军士气大振,他们开城出击,与高长恭一起里应外合杀得周军丢盔弃甲,邙山之战由败转胜,周军被迫撤离,洛阳之围得以解除。

因为这场史诗级的胜利,齐军将士们集体创作了一首流传至今的千古名曲《兰陵王入阵曲》,以表达对高长恭的膜拜之情。

历史上除了高长恭,还有一位著名的面具侠,那就是北宋的军事家狄青。

狄青出身卑微,因为犯了罪被“黥面”,脸上留下了永久的耻辱性标志,他戴面具上战场多少有点“遮丑”的成分,高长恭为何要戴面具呢?

说起来有点让人惊讶,高长恭戴面具不是因为脸上有记号,更不是因为长得丑,相反却是因为长得太帅。

史书说“长恭貌柔心壮,音容兼美”,甚至有人说他“貌若妇人”,换上红妆就能倾国倾城。

貌美当然是好事,但也要看环境,比如到了战场上它变成了劣势,您总不能靠美貌“帅死”敌人吧?一个貌若美妇的人上了战场,那岂不是助长敌人的嚣张?

原来,高长恭这是用青面獠牙的壳子掩盖自己惊艳的容貌,妥妥的高级“凡尔赛”。

出身高贵,容貌出众,忠勇超群,军功卓著,这样的人你要是不把他当做偶像,估计很容易挨板砖。

所以有人说,如果高长恭不死,北齐肯定不会那么快灭亡。连《北齐》也叹息说:“若使兰陵获全,未可量也。而终见诛翦,以至土崩,可为太息者矣。”

高长恭真的能承担得起北齐的兴亡吗?

呵呵,胡扯!兰陵王的传奇就是后人的无病呻吟,高长恭的形象远远走在了能力的前面。

别急着拍板砖,如果我们能梳理清楚“邙山之战”的真实战况,就会发现高长恭远没有那么高大上。

其一,邙山之战的总指挥段韶,而不是高长恭。

北周围困洛阳时,齐武帝高湛命令高长恭、斛律光率领五万大军救援,二人见周军声势浩大,吓得躲在邙山脚下不敢前行。无奈之下,高湛只好请段韶出马。

段韶是高欢的妻子娄昭君的娘家侄子,高欢临终前曾经叮嘱儿子们说:“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备,亲戚之中,唯有此子,军旅大事,宜共筹之。”

段韶是咱老高家唯一可以依赖的亲戚,军中大事你们一定要跟他商量。高欢说得一点都没错,段韶才是北齐军中的擎天一柱,无论是早年的广阿之战、邺城之战、韩陵之战,还是后来的对南梁、北周的征战,他都是毫无争议的扛把子。

彼时段韶正在晋阳对付突厥人,面对两面受敌的窘境,段韶当机立断:突厥是癣疥之痛,北周是心腹大患,必须先解洛阳之围。

于是段韶仅带了一千精骑星夜奔袭,五天时间就渡过黄河出现在了邙山战场。

周军先锋尉迟迥有十万大军,加上宇文护、宇文宪、达奚武、王雄所部,应该不下二十万人,而齐军只有五万多人。面对劣势,段韶是如何打赢邙山之战的呢?

其二,邙山之战的逆转,高长恭只是原因之一。

首先,段韶快速奔袭,绕过河阳,在迷雾中悄然渡过黄河,搞得宇文护很吃惊,也沉重打击了周军的士气。

其次,当段韶仅以二百骑巡山,与周军遭遇时,表现出了惊人的定力和高超的应变能力。他没有慌张,而是立刻下令齐军变动阵型,高长恭居中,斛律光居右,他居左,分别对垒宇文宪、达奚武和王雄。

紧接着,段韶发挥地形优势,以诱敌之计将周军主力调出来仰攻太和谷。这个策略让周军的优势丧失,而齐军的骑兵优势则得到了最大发挥。

当周军从山脚一路仰攻到山腰时已经疲惫不堪,段韶一声令下齐军三路并进发起了反攻。高长恭就是在这时候率领五百骑居高临下,将周军冲得纷纷堕入山谷。

由于兵力的弱势,这场战斗打得很艰苦,右路的斛律光被打得只剩下一个奴仆、一支箭,被王雄紧紧追杀。眼看王雄的长矛就要刺中斛律光的后心,斛律光拼死一搏,转身射出了最后一支箭,正好命中王雄的脑门。

王雄的死让周军军心大动,也让斛律光瞬间逆转战局。而高长恭的神勇表现也彻底摧毁了周军的抵抗意志,于是周军败退。

其三,邙山之战周军算不上惨败,而是主动撤军。

齐军全胜了吗?没有,请注意,此时是周军对齐军增援部队的“围城打援”,而不是齐军对周军的总攻。

也就是说,齐军赢了外围战,但还没有达成“消灭围困洛阳的北周主力部队”的战略目标,周军的实际伤亡只有打援的几千人。

事实上,邙山之战后,宇文宪计划重整旗鼓,第二天再战。但达奚武提出了反对意见:今日之战我军士气严重受损,段韶来了,高湛也在路上了,以我的经验看洛阳拿不下来了,现在不撤军,等到齐军增援了,咱就走不了了。

在达奚武的坚持下,周军决定撤军,就这样,洛阳之围解除。

可见,邙山之战周军虽然失利了,但根本没有伤筋动骨,人家是主动撤军。高长恭确实是邙山之战的功臣,但他既不是总指挥,更谈不上逆转战局的天神。

事实上,高长恭这一生所参加的战争并不多,一共四场,除了邙山之战外,能值得说道的就是“定阳城之战”。

那是七年后的武平二年(571年)五月,段韶率军攻打定阳,却不幸得了重病,于是便将指挥权交给高长恭,并叮嘱他说:“敌人一定会从南门突围,赶紧派精兵掐死那条道。”

高长恭遵照执行,果然活捉了北周大将军杨敷。

纵观高长恭的一生,他其实远没有后人鼓吹的那样厉害,仅有的几次战争都是给人打酱油,除了邙山之战也没有太多出彩的地方,典型的“形象走在能力之前”。

那么,高长恭在后人心目中的形象为何那么高大呢?

这跟他的凄凉结局有关,武平四年(573年)五月,他被后主高纬用一杯毒酒赐死了。

高纬为何要赐死高长恭?史书的解释是,有一次高纬一脸崇拜地问高长恭,当初你在邙山之战中冲锋陷阵,就不怕遇到意外吗?

高长恭回答说:“那是咱家的事,这么做理所当然。”

多么慷慨激扬的回答,但这话要看对谁说,对高纬来说这话就很刺耳:家事?大齐是你家的吗?那是我高纬的,不是你高长恭的,你这么说是不是想染指皇位?

一曲《兰陵王入阵曲》已经将高长恭神化了,一个“家事”让高纬坐卧难安,从那以后,高长恭便生活在高纬寒冷的目光下。

在定阳之战中,高长恭不惜以贪污索贿自污的方式以避祸。第二年,高长恭生了个痈疽,他不光不去医治,反而说:“肿块怎么还不发作呢?”

一心为北齐天下兢兢业业的高长恭,最终还是没能逃得了高纬的迫害,实在令人惋惜,而残忍好杀的高氏政权最终也没能逃过灭亡的命运。

由此可见,人们之所以将高长恭神化,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高纬的痛恨、对高长恭的惋惜之情。

历史是有血有肉的,“面具侠”高长恭的形象虽然与正史有一段距离,但这恰恰是后人与历史人物灵魂交互的温暖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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