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每一次艺术实践,都是对生命的一次燃烧,一个艺术家,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做燃料,把自己变成一团火,才能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才能把别人也变成一团火。” 对于中国的电影事业来说,谢晋导演绝对厥功至伟。因为他不但燃烧了自己,也同时燃烧了自己的家人。

对于这个事实,可能谢晋导演并不这样认为,而大多数观众也不认同。但事实上,因为电影,他付出得太多,特别是亲情这一块,那几乎是他一生都没办法走出来的悲剧。谢晋导演出生于绍兴一个书香之家,父亲是出名的会计师,母亲则为千金大小姐,颇通文墨。而他的爷爷做为晚清遗老,曾做过清朝修候同知。

在谢家人眼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所以,谢老爷子为自己的子孙留了一条这样的家训:“谢家子孙一不许碰股票和赌博,二不许涉足戏子和相关的任何行业。” 可偏偏,谢晋导演对于电影从小就着迷,及至十几岁,已经为自己订立了学习电影艺术的目标。

这在当时,是非常不为父母所理解的。作为有文化的新青年,作为对艺术有追求的谢晋导演,他在17岁选择了离家背井,独自去面对人生。

学习的过程是最艰难的,最孤独的。但热情、激情、梦想,都让谢晋导演对自己的选择从不后悔。特别是遇到徐大雯之后,有了生活的支持,他干得更有奔头了。 徐大雯对谢晋也是相当满意,她认为谢晋是一个“特别有正义感,而且说话不藏着掖着,很真实”的人。

在两情相悦之下,谢晋导演与徐大雯很快就结婚了。徐大雯长得漂亮,原本是评剧团的好料子,不论唱、跳,还是艺术欣赏,都拿得起来,放得下去。 但是,因为与谢晋导演结婚,为了支持他的事业,徐大雯只能放弃自己对事业的追求,从而成为站在丈夫背后默默无闻的女人。

娶了徐大雯,应该是谢晋导演人生中除了电影事业之外,为数不多的幸福所在。因为不管他成名或者是不成名,妻子始终在他背后默默支撑着,家里所有的事都是她来管理、处置,哪怕是修家电、买家具这样的事情,谢导都没有操过心。

1947年,也就是两个人结婚的第二年,徐大雯生下了女儿,取名谢庆庆。那个时候,谁都没有发现,谢庆庆在智力方面有所欠缺,只不过比同龄孩子反应慢一点而已。 又过了两年,徐大雯生下长子谢衍。这是一个聪明异常,且非常让谢晋导演与徐大雯欣慰的孩子。

如果谢导一生就要这两个孩子的话,显然他的人生会相对幸福很多。但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大部分人是很少避孕的。因此,徐大雯在1953年再次生下一子,也就是谢导的第三个孩子,家人称他为“阿~三”。 当时,徐大雯的身体不是很好,生下孩子之后就更加糟糕。 为了减少妻子的负担,谢晋为三儿子找了一个奶娘,希望由她来代替徐大雯带孩子,让其好好保养身体。

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奶娘竟然是一个哮喘病患者,她带了孩子近半年的时间,谢家人才知道她有这个毛病。至此为时已晚,“阿三”已经患上了哮喘病。后来,因为这个病的原因,间接导致他智力发育的不健全。

1956年,阿四谢佳庆出生了。因为工作忙,谢导经常不在家,徐大雯一个人顾不过来,只好将他早早送进托儿所。 但那个时候的托儿所,条件都很一般,管理方面也很欠缺。 谢佳庆经常生病,有一次高烧到痉挛。当他被抢救过来之后,却成为了不健康的孩子,慢慢地急性肝炎、羊癫疯都出来了。 最终,阿四再次被确认:智力发育不全。

想来这就是命运吧?谢导与徐大雯也不会想到,至少在那个时候他们不会想到,两个人都很健康,可生出来的孩子却总是有问题。对于此,谢导内心是痛苦的,他为此总结了问题的根源:都是酒惹的祸。是的,这大概才是孩子们相继出现问题的真正症结所在。

谢晋导演一生除了热爱拍电影,可能就剩下爱喝酒了。酒对于他来说,那是续命的源泉,是激发灵感的助推器。圈内有这样一个笑话:拍电影的时候,工作人员、演员,除了谢导之外的所有人,在休息的时候都会喝饮料、喝茶水。

可是,谢导却是那个例外,他身边总是带着一个酒壶,不管是拍着电影,还是休息,随时拿出来喝一口。酒就是他的水,是他的饮料,是他疲累的消解药。这件事可能来自遗传,反正谢导的爷爷、父亲,都是千杯不醉的好手。而到了他这里,自然也就潜移默化地被继承了起来。

在电影圈里,谢导有着“酒圣”之称,而徐大雯则开玩笑说:“我家老谢不能动手术,我怕麻醉剂对他没用。谢晋的神经,三斤黄酒都麻痹不了,医院的麻药,恐怕更拿他没辙。” 玩笑归玩笑,但这样的身体与孕育之间分不开关系。为此,谢晋深深自责,觉得是自己欠了孩子们的。

“老三、老四出生的时候,恰好是我纵酒最过的时候,喝起来豪气冲天,家乡的黄酒,各地五色杂酒,尤其是茅台、汾酒、五粮液、衡水老白干、桂林三花酒、兰陵美酒,甚至内蒙羊羔酒、新疆马奶子酒,逢酒必喝,尽兴而醉,痛快啊! 但痛快是痛快,也留下了这笔孽债……”

为此,谢导再忙,只要在孩子们身边,他都会是个好父亲:帮孩子洗脸、刮胡子、教吃饭、带着去医院看病,无所不做。但这并救赎不了命运所欠的“债”,老三在1991年因哮喘病发作而离世。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让谢晋导演痛苦异常。之后谢导一直在想如何照顾阿四的生活,毕竟自己与妻子会老,会先走一步。 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儿子谢衍身上:“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帮我照顾好阿四,毕竟他是你的亲弟弟。” 可命运再次敲响谢导的大门:2008年,谢衍被确认肺癌。

这一年,他59岁,还没有结婚,更没有自己的孩子。说起这一点,又是谢导的心病。大儿子哪里都好,聪明、争气,事业有成。可他害怕自己生下的孩子会像弟弟们一样,因此他选择了不婚,不育。

当谢衍被告知不久于世的时候,他选择了隐瞒,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遗产进行了分配:弟弟75%,父母25%。直到去世前的一周,谢导才知道了真相,已经80多岁的他站在儿子跟前说不出话来。 在儿子的葬礼上,他远远地站在一边,可泪水却忍不住湿了衣衫。

余秋雨说过:“如果把20世纪按前后50年分成两半,列举出半个50年中影响最大的中国文化人,那么,即使把名单缩小到最低限度,也一定少不了谢晋”。可就是这样一个为中国电影事业做出无上贡献的人,却在自己的现实生活中苦了真正的一辈子。只因为酒吗?或许不是,又或许只能是这个原因。

因为谢导的人生就是为电影而生的,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个陪衬。只有在大悲剧的人生中,他才能彰显真正的大情怀,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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