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和几个小丫鬟斗草,自己得了一支夫妻惠,被小丫鬟们嘲笑,继而又被她们推入泥塘,将一条刚刚上身簇新的红绫石榴裙给污泥弄脏了,这裙子是宝琴进京来分别送给她和宝钗的礼物,如今弄成这样,被薛姨妈看见,少不了被一顿唠叨,这令香菱一时为难且感到有些惶恐。

香菱运气好,这事被宝玉知道后,命袭人将一件一模一样的石榴裙给香菱换下来,为她解了烦忧。这样一件小小事件,在花柳繁华的大观园内,实在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作者却将这件事搬上了回目,叫“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能上回目,说明这是一件以小见大的事,是提醒读者,貌似不起眼的背后,有作者想要表达的深意,不能仅仅局限在宝玉袭人送区区一条裙子而已。

首先,红绫石榴裙是一种有着美好祝福的裙子,火红似石榴花一样的颜色原本就是女儿的颜色,古人将这样的颜色定义为石榴裙,石榴多籽,在长久的历史中,女性最重要的价值就是生育,给姑娘和年轻的媳妇穿这样的裙子,寄托着家族、长辈们对这个女孩子美好的祝愿和祈福。

其次,要注意香菱的身份,香菱是薛蟠的妾,为薛家开枝散叶才是香菱最重要的事,也是她的生存立足之本,所以,薛家为香菱做红绫石榴裙,就有着这样的意思。穿着这样的裙子,自然产生一种心理暗示,释放给他人一种信号。

最后,这天是宝玉的生日,为什么非得选择宝玉生日这天发生这样的事?如果香菱是在大观园之外弄脏了裙子,亦或者宝玉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没有人为香菱解这个围,她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顿数落,为此留下和薛姨妈、薛蟠关系紧张的后遗症也说不定。但香菱遇见了宝玉,以怡红为己任的宝玉就为她解了疑难。这是在说,再好的女孩,遇见了错误的人,她的命运将截然不同。

这里要说宝玉的生日大约是什么时间,湘云醉卧芍药裀,芍药花开时节发生在四月中下旬,她在青石板上睡了一觉竟没有感冒,可见气候已是和煦温暖的时节,是春末夏初。

还有一个佐证,宝玉生日的第二天,贾敬就暴亡了,三日后开丧破孝,次月初四请灵进城,这时贾府人去皇陵给贾珍报信且贾珍已经回来了,也安排好了各执事人役,预备好了幡杠等物,这无论如何需要个十几天时间,到此时,方可初四请灵。由此推断,宝玉的生日大约是在四月十五日到二十日之间。符合这中间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及细节。

香菱名字里的菱,指的是菱角,水生像莲藕那样的食物。香菱是菱角花开时,还有荷花,也有一股天然的清香,这是她回应夏金桂说的话。夏金桂进了薛家的门之后,要改香菱为秋菱,要令有生命力要成熟的菱角花,变成秋日肃杀丧失生命力秋日的死了的菱角。所以,香菱的石榴裙出现在春末夏初菱角正盛的时节,这是对香菱生命的赞美。

石榴裙被拖入了污泥之中,香菱的一生有几个重大的转折点,一是她从殷实士绅家的小姐沦为拐子的货物,成了被变卖的奴隶。好不容易遇到冯渊可能将她从拐子的泥潭里拉出来,不幸又遇见薛蟠,将她重新拉入命运的泥潭,成为了薛蟠的妾,也是薛家的奴才。虽如此,委屈一些倒也可以过一生,不料又来了一个嫉妒她的夏金桂,不仅是香菱的红绫石榴裙被拖入泥潭,没有了生育的希望了,就连她的性命也被拖入了泥潭,终究要“香魂返故乡”。

香菱是得了干血症死的,这是一种痨症,也是一种妇科病,就是无法生育,那条被拖入泥潭被弄脏的红绫石榴裙,正意味着香菱生育力的枯竭,她的人生也犹如被拖入泥潭一般,被越来越脏的人玷污了。

本文作者:屏山品红楼

参考原著:《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
图片来源:87央视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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